坟场到了。
歪斜的墓碑在月光下像一个个沉默的鬼影。而就在那片空地上,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土坑早已挖好,新鲜泥土的气息浓重得令人作呕,那泥土的颜色深得发黑。
然后,我看到了此生都无法忘却的景象。
走到坑边的村民们,没有任何犹豫,就像下班回家找到自己的床铺一样,一个接一个,直挺挺地、安静地躺进了那些土坑里。面朝上,双手交叠在胸前,姿势标准得可怕。
扑通。扑通。扑通。
沉闷的声响敲击着我的耳膜。
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坑边的泥土,像是有了生命,开始自动地、簌簌地往坑里滑落,覆盖上那些静止不动的身体。没有工具,没有外人,就好像大地张开了嘴,正在温柔而残酷地吞噬它的祭品。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又被瞬间冻僵在脸上。我眼睁睁看着泥土埋过他们的胸膛,脖颈,最后只剩下一张张脸露在外面。
整整一百个土坑,一百张脸。
在惨白的月光下,那些脸毫无血色,平整得不像真人。每一张脸上的表情都一模一样——空洞洞睁着的眼睛,两个黑黢黢的窟窿,嘴角却统一向上弯起,挂着那个我进村时就看到的、凝固的、用笔画上去般的标准笑容。
纸人!那是一百张纸人的脸!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紧了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整个村子……送葬的、守灵的、跟我说话的……全是纸扎的人!
我浑身抖得站不住,几乎要瘫软在地。
就在这时,最后那个土坑旁,一个一直背对着我的佝偻身影,缓缓地、缓缓地转了过来。
是村里那个据说最年长、平时几乎不出门的守祠人。他脸上也挂着那纸糊的笑容,但眼神却不像其他纸人那样空洞,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种活生生的、恶毒的贪婪。
他看着我,嘴巴咧开到不可思议的弧度,几乎到了耳根。
然后,他抬起枯瘦的手,抓住自己下巴边缘的“皮肤”,猛地向上一撕——
刺耳的撕裂声。
没有鲜血,没有皮肉。那下面露出的,是更黄更旧、脆生生的竹篾框架和粗糙的裱糊草纸!眼眶处是两个巨大的、不断掉着渣屑的黑洞!
他顶着那个破烂不堪的纸人头颅,用一种刮擦玻璃般的尖利嗓音,笑着宣布:
“好了……齐了……一百个……阳气吸饱了……就差你一个活人的魂灵来点睛了……”
那撕扯的声响尖利得不像人间应有,像是腐朽了百年的绸缎被硬生生扯开,又混杂着竹篾断裂的噼啪。月光下,守祠人——不,那顶着破烂纸头颅的怪物——咧开的黑洞里扑簌簌掉着纸屑和灰尘。那两个巨大的、不断掉渣的黑洞直勾勾地锁着我,里面是旋涡般的贪婪与死寂。
“来……就差你一个了……”
那刮擦般的笑声再次响起,它向前迈了一步,动作僵硬却迅捷,完全不似老人的迟缓。
跑!
这个念头像电流击穿我冻僵的四肢。我猛地转身,心脏疯狗般撞着胸腔,几乎要呕出来。身后是那片密密麻麻的坟场,一百张纸糊的脸孔朝上,带着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容,似乎在无声地催促泥土快点将他们彻底埋葬,又像是在欣赏我的惊惶。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坟包和墓碑间踉跄狂奔,冰冷的空气割着喉咙。不敢回头,只觉得那纸屑剥落的窸窣声和刮擦的笑声紧贴在后脑勺。
村子方向不能去!那里全是纸壳子空房子!
唯一的生路似乎是下山的路!我来时的路!
我朝着村口的方向拼命跑,肺叶火烧般疼痛。身后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嗒,嗒,嗒,像是精确计算的鼓点,始终保持着那个令人绝望的距离。它不急于追上我,像是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老槐树的轮廓在昏暗中显现,树下那些褪色的花圈在风里歪斜地抖动。快到了!
就在我几乎要扑到村口那条土路上时,我的脚步猛地顿住,整个人像是被冰水从头浇下——
路不见了。
不是被掩埋,不是被破坏,而是……就那么消失了。眼前只有一片望不到边的、翻涌着的浓雾,雾气是那种陈年旧纸的昏黄色,死气沉沉,缓慢地滚动,散发出浓烈的霉味和浆糊味。看不到路,看不到远处的田野,更看不到我来时下车的那个小站台。
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了这个被黄纸雾笼罩的诡异村庄和这片后山坟地。
“嗬……嗬……”那刮擦的笑声又响起了,更近了,“走不掉的……活气……引路……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我绝望地转身,背对着那堵绝望的纸雾墙。守祠纸人就站在十几步开外,它歪着那颗破烂的头,纸糊的嘴角越咧越大,几乎要裂到耳根后面去。它伸出那只枯瘦的、由细竹篾捆扎而成的手,指尖焦黑,慢慢地向我抓来。
退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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