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临终前死死抓住我的手: “河水退的时候,要是看到身后有另一个自己……” “千万别回头,千万别下水,千万别应声!” 我不信这个邪,故意在枯水季下河游泳。 潜入河底时,我摸到了成千上万个墓碑。 每个碑上都刻着村里人的名字和生辰—— 包括昨天刚淹死的发小,正朝我诡异地笑。 而最旧的那块碑,赫然刻着奶奶的名字。 碑底有一行小字:“替身已满,轮回重启。” 我猛地抬头,看见无数张我的脸浮出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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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尾声是被蝉嘶一口口咬碎的,粘稠溽热里掺进第一缕铁锈味的凉。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筛下碎金似的阳光,晃得人眼晕。河滩裸露着,大片大片的龟裂土地暴露在眼前,泥土硬得像陶片,边缘卷曲,裂缝深处积着不知哪个雨季留下的黑。空气里一股子鱼腥混着烂泥的沤臭,被偶尔刮过的风搅动几下,又沉沉坠下来。
村尾那间低矮的土坯房里,气味更重。是线香、草药渣滓和某种无可挽回的衰败气味混合成的沉甸甸的幕布,压得人肺叶子都张不开。奶奶躺在那张老旧的雕花木床上,像一截被时日烘得太干的柴,每一口呼吸都扯着破风箱,嘶啦——嘶啦——刮着屋子里死寂的空气。
我坐在床沿,手被她枯硬的手指箍着。那手冰得吓人,却又湿漉漉地沁着一种诡异的黏汗,像河底泡了太久的滑腻石头。屋里光线昏沉,只有香头那一点暗红在她浑浊的瞳孔里明明灭灭。
她喉咙里滚着含混的痰音,每一个字都吐得极其艰难,却用尽了最后的气力,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皮肉里。
“三儿……”她眼珠僵直地转向我,瞳孔散得很大,几乎看不到黑眼仁,“……河……河水退的时候……”
我嗯了一声,喉头发紧。窗外,知了叫得人心慌意乱。
“要是……要是看到……身后……有另一个自己……”
她身子猛地一抽,像是被无形的线拽了一下,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千万……别回头!”她指甲深深陷进我手背。
“千万别下水!”
“千万别应声!”
最后三个字,她是嘶嚎出来的,带着一股豁出性命的惨烈,随即力竭,整个人坍陷下去,只有那双眼还死死撑着,烙铁一样烫在我脸上。那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还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哀求的绝望。
我背脊窜上一股寒意,手被她攥得生疼,只能胡乱地点头。
老太太像是耗尽了灯油的枯灯,那点死死撑着她的光噗地灭了。眼睛还睁着,望着黢黑的房梁,但已经空了。掐着我的手松脱开,留下几道深红的印子。
屋里死静下去,只有窗外没完没了的蝉鸣,一下子涌进来,填满了每一寸空隙。
丧事办得潦草。爹和叔伯们脸上看不出太多悲戚,倒像松了口气,忙前忙后带着一种卸下担子的麻利。只有娘和几个婶子偶尔压着嗓子哭几声,很快又被执事吆喝帮忙的声音打断。
夜里守灵,白蜡烛的火苗被风搅得东倒西歪,墙上影子张牙舞爪。堂屋正中那口厚实的棺材散发着新刷桐油的刺鼻味道。供桌上的牌位沉默着。
铁头蹲在我旁边的草垫上,往火盆里扔着纸钱,嘴唇被纸灰沾得发黑。他是跟我光屁股在河滩上滚大的,胆子野得像匹没笼头的马。
“欸,三儿,”他用手肘捅捅我,压低声音,眼睛却贼亮地瞟着奶奶的棺材,“你奶走的时候,真说那话了?就河里……那个啥的?”
纸钱蜷缩成灰黑的蝶,飞起来又落下。我没吭声,脑子里还是奶奶那双死死盯着我的眼。
“嗤,”铁头见我不答,自顾自笑起来,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老一辈就会拿这些唬人。啥不能回头不能下水的,这条河咱夏天泡冬天摸,底下几块石头咱不门儿清?还能凭空冒出个自己来?”
他吐了口唾沫,用脚碾开:“我看就是人老糊涂了,瞎呓语。这都啥年月了,还信这个。”
我胡乱应了一声,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膈应却挥之不去。奶奶最后的表情,不像糊涂。
铁头又絮絮叨叨说了些村里近来的闲话,谁家丢了鸡,谁家两口子干架,最后话题又绕回来:“……要说邪乎,还是这河。今年水退得忒怪,河床都快见底了,可中心那水洼子愣是不干,黑黢黢的,看着是有点瘆人……喂,听说了没?前村二狗子前几天晚上摸鱼,非说瞧见水里有个人影朝他招手,吓得屁滚尿流跑回来,鞋都丢了一只,哈哈……”
他笑得没心没肺,声音在空荡的灵堂里撞出回音,又被更大的寂静吞没。
第三天,奶奶下了葬。坟头就朝着那条大河的方向。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只是家里少了个喘气的老人,空气里少了那股草药味。但奶奶临死前的话,像根细刺,扎在我心里,平时感觉不到,一不小心碰到,就尖锐地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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