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憨那青灰扭曲的脸,暴突的眼球,尤其是耳孔里塞满的、密密麻麻的槐树籽…像一组组血腥而诡异的幻灯片,在他紧闭的眼前反复闪回、放大。
“别碰枯枝…”
“树吃人…”
“它醒了…”
这些破碎的词语,混杂着陈德全惊恐的嘶哑警告,还有村民们压低嗓音、带着无尽恐惧的窃窃私语,如同无数只冰冷湿滑的虫子,钻进他的耳朵,啃噬着他的神经。
窗外,风雨似乎更急了。呜呜的风声穿过老屋的缝隙,像极了女人压抑的呜咽,又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在黑暗中沉重而贪婪的呼吸。陈默猛地睁开眼,死死盯着糊着旧报纸、被雨水洇湿出大片深色水痕的房梁。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的眼睛在窥视,带着死气沉沉的恶意。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和黑暗中的臆想。陈默翻身下床,趿拉着冰冷的布鞋,悄无声息地走到堂屋。没有点灯,他摸索着在供着祖宗牌位的神龛下方一个积满灰尘的角落里,拽出一个沉甸甸的旧木箱。箱盖掀开,一股陈年纸张和樟脑混合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本用蓝布包裹着的厚册子——陈氏族谱。纸张早已泛黄发脆,边角磨损得厉害。
他抱着族谱,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坐到冰凉的八仙桌旁。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翻开那脆弱的、承载着数百年家族血脉记忆的纸页。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在死寂的夜里被无限放大,格外刺耳。
一页,一页…
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简略的生卒记录上快速扫过。陈氏族人生息繁衍的记录如同一条平静流淌的河,记录着婚丧嫁娶、生老病死,枯燥而寻常。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几处被特意用朱砂笔圈出、旁边还缀着细小批注的记录上。这些批注的字迹因年代久远而模糊不清,但那股异样的郑重和阴郁感,却透过纸背清晰地传递出来。
“清乾隆三十八年,大旱。六月初七,献祭神树,保一境安宁。”旁边一行小字,墨色极淡:“族中子侄陈水生,入夜后往神树祈福,未归。次日,树周泥土新动,隐有异香。”
“清道光二十五年,大旱。七月廿一,祷于神树。族中壮丁陈有田,奉香烛祭品入夜往拜,杳无音信。神树得佑,三日雨降。”
“民国十七年,大旱。八月十五,祭神树。族老陈广福,年六旬,自请侍奉神树,入夜后失其踪。树根处泥土翻涌如沸,翌日甘霖普降。”
“献祭”、“未归”、“失其踪”、“泥土新动”、“异香”、“泥土翻涌如沸”……
这些冰冷的字眼,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进陈默的眼里,刺进他的脑海!
每一次大旱之年,都必然伴随着一个陈姓族人的“献祭”和离奇失踪!每一次“献祭”之后,雨水便如期而至!而每一次“献祭”的记录旁边,都隐晦地指向同一个地点——村口那株老槐树!
陈默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黏腻腻地粘在族谱粗糙的纸页上。他感到一阵眩晕,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却像吸入了无数细小的冰碴。那些失踪的族人…陈水生、陈有田、陈广福…他们的名字在昏暗中仿佛扭曲起来,带着血淋淋的质问。
他猛地想起陈德全白天那绝望而恐惧的神情,想起村民们面对槐树枯死时那深入骨髓的惊惶…他们知道!他们一直都知道这肮脏血腥的秘密!这株被奉为“神树”的老槐树,它的“护佑”,它的“灵验”,根本就是用陈氏子孙的血肉浇灌出来的!
一股混杂着恶心、愤怒和彻骨寒意的洪流猛地冲垮了他。胃里翻搅着,他冲到门边,拉开一条缝隙,对着外面冰冷的雨幕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拍门声,如同丧钟般骤然炸响在死寂的雨夜!
“砰砰砰!砰砰砰!”
力道之大,震得腐朽的木门簌簌发抖,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陈默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猛地直起身,警惕地盯着那扇在黑暗中剧烈震颤的门板。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谁?”他哑着嗓子问,声音干涩得厉害。
门外没有回答。只有更加疯狂、更加绝望的拍门声,混杂着雨水冲刷的哗哗声,仿佛外面的人正在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撞击着这扇门。
“砰!砰!砰!”
陈默猛地拉开了门栓。
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撞开!
一个浑身湿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影,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和浓重的泥腥味,重重地扑了进来,直接撞在陈默身上,力量大得将他撞得一个趔趄,后背狠狠磕在冰冷的土墙上。
是阿杰!
他儿时最亲密的玩伴,那个一起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的阿杰!
但眼前的阿杰,已经不成人形。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却是骇人的青紫色,雨水混着冷汗顺着扭曲的面庞往下淌。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眼白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却缩成了针尖大小,里面只剩下纯粹的、濒死的、无法形容的恐惧!他的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牙齿疯狂地磕碰,发出密集而清脆的咯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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