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战事推进得极快,谨亲王刘谨用兵如神、势如破竹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不断飞回京城,引得朝野上下赞誉沸腾。捷报频传,龙心大悦,赏赐如流水般送往谨亲王府。
然而,只有身处前线、身处中军大帐的刘谨自己知道,这份近乎疯狂的进军速度,背后是几乎燃烧生命般的急切。
每一次击溃敌军,踏过染血的焦土,他脑海中浮现的,不是父皇的嘉奖,不是朝臣的奉承,而是远在京城王府中,那双怯怯如小鹿,却又清澈映着他身影的眼眸。他觉得,每多赢一场,离归期便近了一日,离他的夫人——李晚妤,便近了一分。
夜幕低垂,大帐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他俊美却冷硬的侧脸。刚刚结束一场冗长的军事会议,将领们鱼贯而出,帐内残留着硝烟与皮革混杂的气息。
刘谨揉了揉眉心,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染上他飞扬的眉宇。即便是在这杀伐之地,他依旧保持着近乎苛刻的整洁,墨色常服一丝不苟,衬得他面容如玉,却又因那双深邃眼眸中偶尔掠过的戾气,而显得桀骜难驯。
亲卫无声无息地入内,恭敬地呈上一封带着京城风尘的信函:“王爷,京城王府急信。”
几乎是瞬间,刘谨周身那点疲惫消散无踪,眸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在那封信上。他伸手接过,指尖触及那熟悉的信封质地,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微风。小心翼翼地拆开火漆,展开信笺,里面是那清秀工整、他早已刻入骨血的字迹。
他先是贪婪地快速扫过内容,确认他的夫人一切安好,膳食尽力用了,庭中他亲手栽下的芍药已经结苞……字里行间是她惯常的温顺与报平安,生怕给他添一丝麻烦。这让他心头微软,却又隐隐不满——太过规矩,太过懂事了,仿佛他只是需要她安好的王爷,而非她可以倾诉依赖的夫君。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信末的署名时,所有的柔软瞬间冻结。
“妾身 晚妤 敬上”
“妾身”……又是这两个字!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与暴戾猛地涌上心头,几乎要冲破他引以为傲的自制他想起之前在那芙蓉帐暖、耳鬓厮磨之际,明明已捏着她的下巴,在她耳边再三强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私下里,需唤我‘夫君’,记住了吗?我亦唤你‘夫人’。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他喜欢听她那带着怯意和羞涩的“夫君”,那让他确认自己在她生命中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地位,是她身心皆属于他的烙印。
可如今,他不过离得远了些,这小东西便又缩回了那层恭敬疏离的壳里去了!
难道他不在身边,她便觉得这层关系可以松懈了?还是说,她心底始终存着一份对他的畏惧,那份因他身份和过往戾气而产生的疏远,未曾真正将他视为可以亲近、可以肆无忌惮称呼的夫君?
想到此处,刘谨眼底掠过一丝阴鸷的暗芒,捏着信笺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几乎要将那薄薄的纸张攥碎。
强烈的占有欲和因距离而产生的不安、猜忌交织在一起,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他几乎能想象到,在京城那些宴会上,或许会有不知死活的人,因着他不在,而用倾慕的目光窥视他的夫人……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就让他胸中翻腾起毁灭一切的暴戾。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立刻策马回京、将她牢牢锁在怀里、逼着她一遍遍喊“夫君”直到声音沙哑、直到这两个字刻入她骨髓的冲动。
此刻,他不能回去。唯有以最快的速度、最狠厉的手段结束这场战事,才能回到她身边,将她圈禁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隔绝所有可能的觊觎。
他猛地起身,走到书案前,重新铺开上好的宣纸,取过墨锭,亲自研墨。动作间带着压抑的急切与怒火。蘸饱浓墨,他落笔如刀,字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凌厉、锋芒毕露,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力透纸背。
“夫人亲览:
来信已悉。知汝安好,我心稍安。然,‘妾身’之称,不合规制,望夫人谨记,下不为例。”
什么规制!我刘谨就是规制!你是我的妻,永远都是!再敢用那生分的字眼,看我回去如何罚你!
“边事顺利,凯旋在即。庭中芍药,待我归时,亲手为夫人簪戴。”
那花苞,合该配你的云鬓。只能由我来簪,任何人都不能代劳。我要看着你在花下,为我展颜。
“安心静养,勿使我远在边关,仍为家中琐事挂怀。尤其……勿要与外男多言,免生事端。”
管家来信说府中一切如常,但谁知道有没有不长眼的借故接近?哪怕是太医问诊,也需有嬷嬷在场!一想到可能有别的男人靠近你,哪怕只是礼节性的,我也……
“夫 刘谨 手书”
他没有过多提及战事的凶险,也没有直白流露思念,通篇的重点,近乎偏执地落在了那个称呼和隐含的警告上。“不合规制”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真正的含义是“我不喜,我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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