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要悬!力透纸背非蛮力!此‘点’如高山坠石,需有势!此‘横’如千里阵云,需开阔!”沈清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严厉得近乎苛刻。他时常站在锦棠身后,目光如炬,稍有偏差,戒尺便毫不留情地点在她僵硬的手腕或错误的笔画旁,虽未真打,但那冰冷的触感和严厉的呵斥,足以让锦棠手心冒汗。
一张又一张纸被墨迹污染,废弃。锦棠的小手冻得通红,手腕酸麻,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紧抿着嘴唇,眼神专注,一遍遍临摹着沈清和写下的范字“大学之道”,倔强地对抗着笔墨的滞涩与手臂的疲惫。前世对书法的模糊记忆和今生的强大意志力支撑着她,笔下渐渐有了模样,虽然稚嫩,但笔画间已初具筋骨。
午时已过许久,草堂内依旧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沈清和偶尔的指点。锦棠完全沉浸在笔画的起落间,忘记了饥饿,忘记了时间。
“咳!”一声刻意的咳嗽打断了专注。锦棠茫然抬头,只见沈清和不知何时已站在她案前,脸色依旧冷硬,但手中却端着一个粗陶碗,里面盛着两个尚有余温的粗面馒头和一小碟咸菜。
“废寝忘食,不知饥饱,此乃愚行!”沈清和将碗重重放在她的小几上,声音带着训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饿坏了身子骨,拿什么读书?吃饭!吃完继续!”
锦棠看着那碗简单的饭食,又看看先生依旧严厉却似乎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怀?的脸,心头蓦地一暖。她连忙放下笔,恭敬道:“谢先生!” 捧起碗,小口小口地吃着,冰冷的身体才慢慢感受到食物的暖意。
午后的时光,依旧是讲经、背诵、习字、提问的循环。沈清和又开讲了《中庸》的首章:“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义理更加深奥玄妙。锦棠听得如痴如醉,前世积累的哲学思辨如同找到了肥沃的土壤,迅速生根发芽。她提出的问题也愈发深刻,有时竟让沈清和需要略作思索方能解答。
“先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这‘中和’之境,是否如那水,过满则溢,过清则无鱼?需恰到好处,方能滋养万物?”锦棠在背诵间隙,忍不住问道。
沈清和执笔批注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锦棠,锐利的目光中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激赏。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观那松泉之水,四季流淌,不疾不徐,滋养草木,可曾满溢?可曾枯竭?”
锦棠望向窗外潺潺的溪流,若有所思:“不曾满溢,亦不曾枯竭……因其有源,亦有其度?”
“孺子……可教。”沈清和缓缓吐出四个字,声音依旧平淡,但锦棠却敏锐地捕捉到那其中一丝极其微弱的赞许意味。他不再多言,继续讲解。
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棂,斜斜地洒在书案上,照亮了锦棠专注的小脸和沈清和霜染的鬓角。草堂内,严厉的讲解声、稚嫩的诵读声、笔尖的沙沙声,交织成一曲清冷而坚韧的乐章。锦棠废寝忘食,如饥似渴地汲取着古老典籍中的智慧,在四书这条看似枯燥艰深、实则通往思想殿堂的初始道路上,用她那超越年龄的悟性与磐石般的毅力,一步一个脚印,艰难而坚定地跋涉着。寒窗初启,灯火已明,照亮了她求知若渴的眼眸,也悄然融化着严师心中那层坚冰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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