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裹着黏腻的湿气扑面而来时,沈砚刚踏上苏州府的青石板路。雨丝细得像牛毛,沾在浸油的油纸伞上晕开浅痕,脚下的石板被淋得发亮,映着两侧白墙黑瓦的影子,连墙根的青苔都透着水润的绿。可这份柔意没撑过半个街角——转过巷口,农具学堂的晒谷场就撞进眼里,三架刚装好的龙骨水车歪在泥地里,木槽裂得能塞进手指,叶片散落在水田边,几个穿蓑衣的农户正举着锄头,围着农师赵老栓骂骂咧咧,雨珠顺着斗笠边缘往下滴,砸在泥地上溅起小水花。
“沈侍郎!您可算来了!”赵老栓从人群里挤出来,蓑衣上的泥点蹭了满脸,左脸颊还有道浅抓痕,声音发颤得像被雨打湿的弦,“昨天晌午来了个假道士,穿件洗得发白的道袍,手里挥着桃木剑,说咱们的水车是‘吸地气的灾星’,还说红薯是‘域外妖物’,种了会让水田板结,连稻子都长不出!农户们被他唬住了,昨天傍晚就砸了水车,陈阿公的小孙子要护着红薯种,差点被乱飞的锄头砸到!”
沈砚撑着伞走过去,弯腰捡起块断裂的枣木叶片——木茬新鲜,还沾着没干的泥浆,显然是刚砸坏的。不远处的土坡上,穿道袍的汉子正踮着脚,手里的桃木剑举得老高,对着农户们喊:“这水车的木轴插在地里,就像插在苏州府的龙脉上!再用三天,你们家的水田就会干裂,今年的水稻别想收一粒!”
柳云舟的手瞬间摸向腰间的“犁头匕首”,指节攥得发白,又赶紧攥紧了马鞍旁的水车模型——这次是特意让王铁匠做的水田专用款,叶片加宽了半寸,能更好地适应南方多水的地块。他压低声音,气息里带着点急:“沈砚,这道士肯定是宁王派来的!我去把他揪下来,让他当着农户的面承认造谣!”
“别急。”沈砚伸手按住他的手腕,眼神扫过围上来的农户——大多是中年汉子,蓑衣下的肩膀绷得紧,脸上满是焦虑,手里的锄头却没真的往前递,显然是怕真的毁了活路。“农户们是被‘绝收’吓住了,硬来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心虚。”他转头对秦忠说,“秦公公,您跟赵老栓去旁边的晒谷棚,把备用的红薯种和水车零件搬出来,再拿两个竹筐;云舟,你去村东头请陈阿公来,他是村里的老户,种了五十年田,说话比咱们管用。”
秦忠点头,撩起衣摆踩进雨里,桑木拐杖敲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笃”的响,混着雨声格外清晰:“俺懂些吴侬软语,跟农户们好沟通。当年在西域推广桑苗,俺也是靠跟农户拉家常,才把‘桑苗耗水’的谣言破了——道理讲得再透,不如说进他们心坎里。”
没一盏茶的功夫,柳云舟就领着个穿粗布短褂的老人过来。陈阿公头发花白,下巴上的山羊胡沾着雨珠,手里拄着根包浆发亮的竹杖,杖头挂着个油布烟袋,脸上的皱纹拧成了疙瘩:“沈侍郎,不是俺们农户胡搅蛮缠,这‘地气’是俺们种了一辈子田的根啊!去年邻村种了两亩新作物,秋收时减产了三成,那道士说就是‘地气被吸走了’,俺们真怕今年稻子也这样,一家老小要饿肚子!”
“陈阿公,俺知道您担心。”沈砚把伞往他那边倾了倾,弯腰从水车旁的水田挖了块湿土,放进竹筐里,又走到远处没放水车的田边,挖了块同样大小的土放进另一个筐,“您看,这两块土看着一样,咱们现在就称称重量。要是水车真吸地气,这沾水的土肯定会变轻;要是没变,就说明‘地气’根本没被吸走,您看怎么样?”
陈阿公愣了愣,显然没听过用“称重”破谣言的法子,犹豫着点头:“行!俺们就信沈侍郎一次!村里的李屠户有杆老秤,称肉准得很,俺这就去叫他!”
农户们也跟着松了劲,有的还主动帮着搬秤。没一会儿,李屠户扛着杆红木杆秤跑过来,秤砣用了十几年,磨得发亮。沈砚把两个竹筐分别放在秤盘里,左手扶着秤杆,右手慢慢移动秤砣——秤杆平得像刚拉的棉线,连一丝倾斜都没有。“大家看清楚了,”他提高声音,让后排的农户也能听见,“两块土一样重!水车只是把田里的水抽上来再浇下去,跟咱们用桶挑水浇田没区别,怎么会吸地气?”
假道士见状,急得跳脚,手里的桃木剑挥得跟风车似的:“你这是妖术!土是死的,地气是活的!秤称不出来!再过十天,你们看这水田会不会裂!”
“那咱们就等十天。”沈砚没理他,从布包里掏出个饱满的红薯,又摸出粒水稻种子,“这红薯在甘州种的时候,亩产五石,比水稻还多两石。咱们现在就种一小块,旁边种水稻,十天后看长势——要是红薯真‘克庄稼’,俺赔你们全村的稻种;要是长得好,你们就帮着推广水车,怎么样?”
农户们交头接耳,有的已经放下了锄头。陈阿公走上前,接过红薯放在手里掂了掂,又捏了捏水稻种子,声音沉了下来:“沈侍郎要是敢赌,俺们就敢种!俺们农户就信实在的——谁让俺们吃饱饭,俺们就跟谁走;谁要是骗俺们,俺们也不认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赘婿的假戏内核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赘婿的假戏内核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