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另一个护卫嗤笑一声,“在这鬼地方?对着沙子祭奠?怕不是脑子被风沙吹坏了吧?”
“闭嘴!”管事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你懂个屁!这笛声……听着邪性!心里头直发酸!此人绝非寻常!”他目光扫过土墙下方营地中那些仰头静听、神情肃穆的流民,“你看这些人……这亭子,这笛声,怕已是此地一景了!”
商队中一个穿着西域长袍、头缠布巾的波斯商人,也操着生硬的大胤官话惊叹:“安拉在上!这曲子……像沙漠里迷失旅人呼唤星辰的哭泣!吹笛的人……他的心,一定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燃烧!”
驼铃声,马蹄声,商队护卫们压低却难掩惊奇的议论声,如同细小的涟漪,在沙丘背风处扩散开来,与土墙上飘荡的孤寂笛音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亭中,萧凛的笛声并未因这外来的喧嚣而中断。他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青铜面具后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钉在东方天际最后一抹残存的霞光上。只是,那握着粗糙竹笛的手指,指腹在音孔上按压的力度,似乎更加重了几分,笛音中的孤寂与执念,也愈发沉凝如铁。
土墙之下,营地通往土墙的马道入口处,林红缨推着一架极其简陋、由几根粗木和一块厚木板拼成的“轮椅”,缓缓停了下来。轮椅上,楚明昭裹在那件宽大的靛青色棉袍里,单薄的身体几乎被布料淹没。她的头微微歪向一侧,靠在粗糙的木靠背上,深陷在青黑色眼窝中的眸子紧闭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窝下投下浓重的阴影,沾着冷汗和沙粒的鬓角灰发被晚风吹拂,贴在苍白如纸的脸颊上。
林红缨没有再往前推。她沉默地站在轮椅后方,玄铁面甲下的目光,越过土墙下仰头静听的流民,越过那些好奇张望的商旅,最终定格在土墙之上、折柳亭中那道背对众生、在漫天霞光中吹奏孤笛的灰褐色身影上。
轮椅上的楚明昭,似乎也感知到了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笛音。她那只包裹着白麻布的右手,搁在冰冷的木扶手上,指尖极其轻微地、如同蝶翼颤动般抽搐了一下。紧蹙的眉心,在笛音吹到某个极其熟悉、如同呜咽般的转折处时,无意识地加深了刻痕。一滴滚烫的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紧闭的眼角溢出,沿着灰败消瘦的脸颊,无声地滑落,最终没入棉袍粗糙的领口,消失不见。
夕阳彻底沉入了沙海的地平线,只留下漫天燃烧的、如同泣血般的赤红晚霞,将整座萧楚城、土墙、折柳亭、以及亭中那道吹笛的身影,都镀上了一层悲怆而永恒的金边。悠扬孤寂的笛声,在越来越大的晚风中呜咽盘旋,穿透了商旅的驼铃,压过了流民的私语,成为了这片死亡沙海边缘,一道令人心悸、无法忘却的独特风景。
几个被捆绑着双手、由流民汉子押解着、刚刚从黑狼堡方向清理战场归来的沙匪俘虏,此刻也被迫跪倒在沙地上。他们脸上带着凶狠与桀骜,但当那穿透灵魂的孤寂笛音随着晚风灌入耳中时,其中一人脸上狰狞的刺青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睛死死盯着土墙上那道在漫天血色霞光中吹奏的身影,沾满沙尘和血污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沉呜咽。
折柳亭的檐角,一枚不知是谁系上、用兽骨磨制的粗糙小铃铛,在越来越猛烈的晚风中,终于挣脱了束缚,发出了一声清脆而短促的“叮铃”声,旋即被呼啸的风沙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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