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朔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锉刀,日复一日地打磨着萧楚城新筑的土墙,也将初冬的寒意深深凿入这片沙海孤城的每一寸土地。营地中央那座最“坚固”的棚屋内,药味混合着土腥气,依旧顽固地盘踞着,沉甸甸地压在每一次呼吸之上。
楚明昭裹着那件半旧的靛青色宽大棉袍,靠坐在铺了厚厚干草和洁净粗布的矮榻上。深陷在青黑色眼窝中的眸子半阖着,目光涣散地落在对面土墙被油灯熏出的、一片不规则的深色烟痕上。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却似乎褪去了那种濒死的灰败,多了几分病态的、如同初雪覆盖枯枝般的脆弱透明感。每一次呼吸依旧带着胸腔深处沉闷的杂音,左胸箭创的钝痛如同跗骨之蛆,但已不再是时刻撕扯神经的利刃,变成了一种更加绵长、却也更加顽固的存在。
林红缨正半跪在榻边,用一块温热的湿布巾,极其轻柔地擦拭楚明昭那只包裹着白麻布的右手。动作小心翼翼,避开掌心下方那道深红发紫、虽已结痂却依旧狰狞的烙印边缘。楚明昭的手指微微蜷缩着,指尖冰凉,任由林红缨擦拭,仿佛那只手已不再属于她。
“殿下,今日觉得如何?”林红缨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沉重的期盼。
楚明昭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涣散的瞳孔似乎聚焦了一瞬,落在自己搁在膝上的左手上。那只手枯瘦苍白,指节清晰可见。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迟钝,用左手轻轻抚过自己的小腹。
那里……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不再是重伤初愈时的空瘪塌陷,而是……多了一种极其微弱、难以言喻的……饱胀感?一种沉甸甸的、如同有什么东西悄然扎根的异样感。这感觉在近几日清晨醒来时尤为明显,伴随着一种难以抑制的、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呕……”
一声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的干呕声,猛地从楚明昭紧抿的唇齿间挤出!她身体瞬间弓起,左手死死捂住嘴,深陷在青黑色眼窝中的眸子骤然瞪大,布满了蛛网般猩红的血丝!巨大的眩晕和胃部剧烈的痉挛让她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身体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殿下!”林红缨大惊失色,手中的布巾掉落在地!她慌忙起身,一手扶住楚明昭剧烈颤抖的肩背,一手迅速端过旁边木墩上备着的粗陶漱盂!
楚明昭俯身对着漱盂,撕心裂肺地干呕着,却只吐出几口酸涩的苦水。每一次剧烈的抽搐都牵扯着左胸的箭创,带来灭顶般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软倒下去。冷汗如同小溪般沿着她苍白的脸颊和脖颈滚落,浸湿了鬓角的灰发。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近几日,尤其是清晨和闻到某些浓烈气味时,这种突如其来的、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的恶心感便会汹涌而至。起初,林红缨只当是重伤未愈、汤药刺激了虚弱的脾胃。但此刻,看着楚明昭痛苦蜷缩、捂着腹部的手,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的猜测,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窜上林红缨的心头!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楚明昭那只无意识护住小腹的左手上,再缓缓移向楚明昭因剧烈干呕而惨白如纸、布满痛苦冷汗的脸。玄铁面甲下的眼神,从最初的惊慌失措,逐渐化为一种难以置信的巨大惊骇,随即又被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沉重所取代!
玉门关外……那辆颠簸的马车……青铜面具人将她带离车驾时那短暂而紧密的相拥……还有沙暴夜棚屋中,城主高烧呓语时,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明昭”……
时间……似乎……对得上!
“殿……殿下……”林红缨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如同风中残烛,“您……您的小日子……上次……是什么时候?”
楚明昭剧烈的干呕终于暂歇,她无力地靠在林红缨臂弯里,身体因脱力和剧痛而微微颤抖。深陷的眼窝中,瞳孔涣散失焦,额角的冷汗黏着灰白的发丝。听到林红缨这带着巨大恐惧的询问,她涣散的思绪如同被投入冰水,瞬间一个激灵!
小日子?
她极其艰难地、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茫然,在记忆的碎片中搜寻。玉门关外的风沙……沙暴夜的棚屋……高烧……呓语……“保命符”……还有那半截冰冷的青铜残刃……混乱的、充满痛苦与巨大冲击的画面疯狂旋转!
多久了?自从重伤昏迷,流落至此,在剧痛、药石和巨大的精神冲击下,她早已失去了对时间的精确感知!那象征着女子月信的日子……似乎……似乎自玉门关外那场剧变之后……就再未来过!
一股混杂着巨大荒谬、难以置信、深入骨髓的寒意与一种被命运彻底玩弄于股掌的滔天愤怒,如同冰火交织的岩浆,瞬间在她胸腔内轰然爆发!
不!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沾满冷汗和呕吐物酸涩气味的左手,猛地死死抓住林红缨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对方冰冷的玄铁护腕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布满了血丝的瞳孔死死钉在林红缨脸上,嘶哑破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濒临崩溃的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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