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更急了,卷起地上冰冷的血沫和灰烬,扑打在脸上。怀中男孩微弱的呼吸,成了这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温度。她缓缓收回僵在半空的手,用尚能活动的左手,更紧地、更稳地抱紧了这小小的身体,仿佛抱住了这残酷战场上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之火。
“带这孩子……还有受伤的乡亲……回营……” 她嘶哑地对赶来的王铁柱下令,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却又蕴含着更加冰冷的、不容摧毁的坚定。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风雪中那道浴血搏杀的玄色身影,复杂难明。
战斗,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终于接近尾声。残余的西戎骑兵在玄甲军陌刀与箭雨的绞杀下彻底崩溃,丢下满地尸体和俘虏,仓惶逃入黑风峪深处茫茫风雪。石硖口的百姓,大部分被救了下来,劫后余生的哭嚎与寻找亲人的呼喊在风雪中此起彼伏。然而,每一个获救者脸上残留的恐惧,每一具倒在雪地里的玄甲军尸体,都沉甸甸地压在楚明昭心头。
粮草未夺……军令已违……更大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而那个替她挡刀、又冰冷推开她的男人,他肩上幽蓝的毒痕,如同一个不详的烙印,深深印刻在她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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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在黎明前达到了最狂暴的顶点,如同无数头白色巨兽在营地上空疯狂撕咬、咆哮。玄甲大营的辕门在昏沉的天色下如同巨兽的森森利齿,值守的士兵如同冰雕,铁甲上凝结着厚厚的冰壳,只有偶尔呼出的白气证明着生命的存在。沉重的马蹄声踏碎深雪,楚明昭率领着疲惫不堪、甲胄染血的队伍终于抵达。队伍中夹杂着相互搀扶、惊魂未定的石硖口百姓,压抑的哭泣和痛苦的呻吟在凛冽的寒风中显得格外微弱。
楚明昭翻身下马,脚步一个踉跄,右臂蚀心虫毒的剧痛和透支的体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强撑着,亲手将怀中那个昏迷的男孩交给迎上来的军医,嘶哑地交代:“冻伤,脚踝压伤,小心照看。” 军医触碰到男孩冰冷的小手,脸色凝重地点点头,迅速抱着孩子奔向伤兵营。
“将军!” 谢云琅清峻的身影如同雪松般出现在辕门内,他快步迎上,青灰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一丝……如释重负?他目光飞快地扫过队伍中狼狈的百姓和伤员,最终落在楚明昭苍白如纸的脸上和沾染血污的玄甲上,声音压得极低:“落鹰峡……地宫是空的!只有少量诱敌的陈旧粮袋和引火之物!我们……扑空了!”
空城计!
楚明昭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甚至压过了右臂的剧痛!果然!夜枭!杨廷安!他们早已料到了这一步!用石硖口百姓做诱饵,调虎离山!落鹰峡的粮草,恐怕早已被转移!自己拼着违抗军令、放弃粮草救下的百姓,竟成了敌人棋局中一枚被利用的棋子!巨大的挫败感和被戏耍的愤怒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粮草……” 她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干涩。
“已查明去向!” 谢云琅语速极快,狭长的凤眼中寒光闪烁,“蛛网追踪到异常车辙,部分粮草被连夜转运,目的地指向——兵部职方司在城西的‘丙字’转运仓!那里守卫森严,且有杨廷安亲信周墨林坐镇!将军,这恐怕才是他们真正的藏匿点!丙字七号密格……名单和钥匙,很可能也在那里!”
兵部!丙字转运仓!周墨林!
这三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楚明昭紧绷的神经上!石硖口的血,落鹰峡的陷阱,百姓的眼泪……所有线索瞬间被串联!杨廷安!他不仅要粮草,要掌控萧凛,更要借刀杀人,用她楚明昭违抗军令、丢失粮草的重罪,将她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萧王……” 楚明昭猛地想起那道替她挡刀的身影,想起他肩上那诡异的幽蓝毒痕,心头骤然一紧。
“王爷他……” 谢云琅的目光掠过队伍后方,眉头紧锁,“他独自策马先一步回营,伤势……看着不轻。军医已赶去亲王大帐。”
楚明昭下意识地就想转身冲向萧凛的大帐,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冰冷的雪地里。她用什么身份去?他替她挡刀,却冰冷地说她的命只是筹码。那句“妇人之仁”如同冰刺,依旧扎在心头。她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兵部!丙字仓!周墨林!那里有前朝名单,有控制萧凛的钥匙,有被劫粮草的踪迹!那是撕开所有黑幕的关键!也是她……唯一可能将功折罪的筹码!
“传令!” 楚明昭猛地睁开眼,眼中所有的疲惫、痛苦、挣扎瞬间被一种冰封的决绝所取代,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穿透力,“全军休整!斥候营、亲卫队,立刻集结!准备入城!”
“将军!您……” 谢云琅一惊,看向她血迹斑斑的玄甲和苍白如纸的脸色。
“我亲自去!” 楚明昭打断他,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钢铁,“兵部丙字转运仓!名单!钥匙!粮草!该去……收网了!” 她转身,目光穿透漫天风雪,投向神都方向那被铅云笼罩的巍峨轮廓,眼底深处,赤金色的火焰在冰冷的风雪中,再次无声地、决绝地燃烧起来。右臂的剧痛仿佛化作了燃料,让她每一步踏在积雪上,都留下一个深沉而坚定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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