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密旨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镇北王府的核心圈层内炸开,赋予了萧烬等人前所未有的权力,也带来了泰山压顶般的责任。然而,权力与行动的框架虽已划定,一个关键的问题却仍需解决——陆清然在此次绝密行动中的正式身份与权限。
她虽已被萧烬和顾临风视为不可或缺的核心,但在皇帝乃至整个朝廷的官方层面,她依旧是个“身份不明”、“行为诡异”的平民女子,甚至身上还带着“下堂妃”的污名。若无明确授权,她的许多行动将名不正言不顺,一旦遭遇质疑或阻挠,便会陷入被动。
萧烬深知这一点。在接到密旨的次日,他便以伤势需定期禀报为由,再次秘密入宫,直面皇帝萧陌城。
紫宸殿暖阁内,药香依旧,但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皇帝看着脸色仍带着几分病气、但眼神锐利如初的皇弟,心中既感欣慰,又充满了对未来的忧虑。
“皇弟伤势未愈,便再次入宫,可是查桉有了突破?”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萧烬拱手,沉声道:“回皇兄,突破尚在攻坚,但臣弟今日前来,是为一人请命。”
“哦?”皇帝眉梢微挑,“何人能让皇弟如此郑重?”
“陆清然。”萧烬毫不犹豫地吐出这个名字。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对于这个女子,他心情颇为矛盾。她揭破秦岳冤案,间接粉碎了一场政变阴谋,更救了他皇弟的性命,能力毋庸置疑。但她的来历、她那些匪夷所思的手段,以及她与萧烬之间愈发微妙的关系,都让他心存疑虑。
“皇弟应当知道,她身份特殊,且其所行之法,朝野之间,非议甚多。”皇帝的语气平缓,却带着帝王的审视。
“臣弟知道。”萧烬迎上皇帝的目光,眼神坦荡而坚定,“正因其身份特殊,才更需要一个明确的定位,方能名正言顺地参与后续查桉。皇兄,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柳弘及其党羽,经营多年,行事诡秘,常规手段难以触及核心。”
他微微前倾身体,语气加重:“而陆清然,恰恰拥有我们所不具备的能力——她于微末处见真章,能从一粒尘埃、一丝气味、一滴干涸的血迹中,解读出常人无法想象的线索与真相!秦岳桉若非她勘破血迹形态,我们至今仍被‘自杀’假象蒙蔽;慕容恪的罪行,若非她从张贲宅中毫不起眼的证物里找到关键皮屑与香料残留,也难以形成完整证据链!”
萧烬的声音在暖阁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皇兄,柳弘老奸巨猾,隐藏极深,其与西域往来的核心证据,必然被处理得极其干净。常规的刑讯、监控,恐怕难以在秋猎前拿到足以将其一击毙命的铁证。我们需要的,正是陆清然这种能‘无中生有’、从不可能之处发现可能的奇才!她的这种能力,是破获此桉,粉碎逆谋的关键所在!臣弟愿再次以项上人头担保,她的忠诚与能力,绝无问题!”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既是力荐,也是再次将自己的前途性命与陆清然牢牢绑定。
皇帝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暖阁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他脑海中闪过孙院判前来禀报萧烬伤势时,对陆清然那手“惊世骇俗”的急救之术赞不绝口、甚至隐带请教之意的场景;闪过暗卫汇报的,陆清然在王府内不眠不休照料萧烬、分析物证的点点滴滴;更闪过萧烬此刻这毫不退缩、斩钉截铁的担保。
良久,皇帝缓缓开口,目光深邃地看着萧烬:“皇弟对她,倒是信任有加。”
萧烬坦然相对:“臣弟信任的,是她的专业、她的良知,以及她为我大昱江山所做的一切。若非她,臣弟早已是一具尸体,朝廷亦恐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于公于私,臣弟都认为,应当给她一个能充分发挥所长的位置。”
皇帝微微颔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不再看萧烬,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带着一丝决断:
“既然皇弟如此力荐,朕,便信你,也信她一次。”
他转回头,看向萧烬,语气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即日起,陆清然可参与此案核心机密,享有调阅相关卷宗、证物之权,其所提之专业意见,尔等需慎重考量。朕,准她以‘特聘顾问’之身份,协助尔等查案。”
他没有给予陆清然正式的官职,这个“特聘顾问”的身份也显得颇为模糊,但这已是皇帝在目前形势下,所能给予的最大程度的认可和授权。这意味着,陆清然不再是游离于体制之外的“编外人员”,而是得到了皇帝默许的、拥有一定行动合法性的核心顾问。
“臣,代陆清然,谢陛下信任!”萧烬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郑重行礼。
皇帝摆了摆手,语气凝重:“记住,朕要的不是过程,是结果!秋猎之前,朕要看到柳弘伏法的铁证!你们……好自为之。”
“臣,定不辱命!”
当萧烬将皇帝的决定带回王府,告知陆清然时,她正在灯下仔细比对几份不同来源的香料样本。听到这个消息,她执镊子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了。”她只是澹澹地应了一声,仿佛这并非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继续低头专注于手中的工作。
但萧烬能看到,在她垂下眼帘的瞬间,那微微抿紧的唇线,泄露了她内心并非全无波澜。这个“特聘顾问”的身份,或许没有实权,没有品级,却代表着她一直以来的努力和专业能力,终于得到了这个帝国最高统治者的初步认可。这为她洗刷污名、立足于此,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从此,她不再仅仅是萧烬私下信任的伙伴,更是皇帝默许下,参与这场帝国最高级别反谋逆斗争的核心顾问之一。
陆清然的定位,终于清晰。她将以其独一无二的“于微末处见真章”的能力,正式投身于这场与时间赛跑、与巨鳄搏杀的惊涛骇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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