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内外,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压抑不住的哗然与骚动。那哗然如同潮水,冲刷着每个人固有的认知堤坝。
孙太医瘫软在地,面如金纸,官袍被冷汗浸透,紧贴在他佝偻的背上,勾勒出狼狈的轮廓。他口中只会无意识地喃喃“糊涂”、“记错了”,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与片刻前指认陆清然时那故作坚定的姿态形成了惨烈而讽刺的对比。这无声地宣告——他所谓的“铁证”和“人头担保”,不过是一戳即破的纸老虎!
京兆尹赵大人张着嘴,手里的惊堂木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完全不知该如何落下。他求助般地望向萧烬,却见那位王爷脸色阴沉得可怕,紧抿的唇线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整个公堂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萧烬的确怒了。
但这怒意之中,掺杂了更多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东西——一种被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式击中的愕然,一种建立在绝对理性之上的、近乎残忍的精准拆解所带来的失控感。她像是一个冷静的解剖者,并非用蛮力,而是用知识和逻辑这把无形的手术刀,轻而易举地剖开了他所以为的“事实”,露出了内里不堪一击的败絮。这种力量,无关权势,却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与心悸。
“肃静!公堂之上,不得喧哗!”赵大人终于找回了一点声音,勐地一拍惊堂木,试图压制住堂外愈演愈烈的议论。然而,那惊堂木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却显得如此空洞和外强中干,反而更衬得堂下的骚动真实而汹涌。
陆清然对周围的反应恍若未闻。她的目标从未仅仅是扳倒一个太医。她知道,必须将真相以一种更直观、更无可辩驳的方式,深深地烙印在每个人心里,尤其是要敲开那位刚愎自用的王爷那被傲慢和偏见封锁的心防。
她转向赵大人,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她才是这公堂之上最清醒的掌控者:“大人,孙太医证词漏洞百出,时间逻辑无法自洽,其专业性亦不足为信,已无丝毫可信度。为免混淆视听,干扰大人与诸位明辨是非,民妇请求,当堂绘制柳侧妃身亡一事的时间线与体征对比图谱,以图表为证,正本清源。”
“绘…绘图?”赵大人又是一愣,审案多年,何曾见过当堂画图的?这陆氏,行事总是如此出人意料。
“是。”陆清然颔首,目光清正,“口说无凭,易生歧义。图表并列,对比自明。将指控与事实置于一处,孰真孰假,孰是孰非,一目了然,亦可助大人清晰记录卷宗,上报天听。”
萧烬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与压抑的怒气,试图重新夺回主导权:“陆清然,你还要玩弄这些故弄玄虚的把戏到几时?公堂之上,岂容你儿戏!”
陆清然终于再次将目光投向了他。那目光清澈见底,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虚妄的锐利,她微微扬起下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也像一根根无形的针,刺向萧烬那坚硬的外壳:
“王爷怕看吗?还是说,王爷也心知肚明,您所倚仗的所谓‘证据’,根本经不起这般直观的推敲与对比,故而不敢让这真相,以最清晰、最无可抵赖的方式呈现于人前?”
“放肆!”萧烬眸中寒光暴涨,负在身后的手猛地握紧,骨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从未被人如此当众、如此精准地挑衅到痛处,而且是被一个他曾经视若尘埃、亲手休弃的女人!那种被冒犯、被轻视的感觉,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赵大人眼看火药味再次升级,王爷已是怒极,生怕两人在公堂上再起冲突,连忙打圆场,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准!准了!陆氏,你且画来!来人,取纸笔!快取纸笔来!”
很快,衙役取来了官府常用的、略显粗糙的纸张和一套普通的笔墨。条件简陋,但陆清然并不在意。她从容地挽起素白的衣袖,露出一截纤细却稳如磐石的手腕,那手腕的稳定,与她此刻内心的平静如出一辙。她将纸铺在衙役搬来的一个矮脚小几上,自己则跪坐于冰冷的地面,姿态恭谨却自带风骨。
她蘸饱了墨,凝神片刻,随即落笔。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被困于后宅、命运由人的王妃,也不是方才那个引经据典、言辞锋利的讼师,而更像是一位立于知识殿堂之上的传道者,一位用线条、数据与逻辑重构真相的冷静工匠。阳光从大门斜射进来,恰好照亮她专注的侧脸和笔下渐渐成型的图案,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理性的光辉。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聚焦在那张粗糙的纸张和那支挥动的笔上。
她没有画任何花鸟虫鱼,也没有书写华丽的辞藻。她画的,是两条并行的、标注着清晰时辰刻度的时间轴!
上方一条,她用工整的小楷标注为“孙太医及王府指控时间线”。
她在上面清晰地标出几个关键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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