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朱阙台时,天边已泛起凄冷的鱼肚白,将庭院中草木的轮廓勾勒得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她毫无睡意,屏退了所有侍从,独自坐在书房中。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反复勾勒着那个残缺的符号,仿佛想从这简单的笔画里,抠出被隐藏的真相。
愤怒如同暗火在血管里流淌,不甘则像藤蔓缠绕着心脏。然而,比这些更甚的,是一种深沉的、源自灵魂的疲惫。对手就像一条潜藏在最深淤泥中的毒蛇,每次在她以为抓住七寸的瞬间,便猛地一摆尾,用同伙的死亡作为献祭,消失在更浓重的迷雾之后,只留下几具迅速冰冷的尸体和更加扑朔迷离、仿佛永远无法触及核心的线索。
锦书轻手轻脚地进来,为她换上一杯滚热的、宁心安神的参茶。看着主子眼底浓重的乌青,紧蹙得几乎无法舒展的眉头,以及周身散发出的那种近乎实质的压抑感,她心疼得厉害,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却什么也没敢说,只是默默地退了出去,将一室令人窒息的寂静留给了萧玉镜。
就在这万籁俱寂,唯有更漏滴答作响之时,门外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和压低了的通报声——帝师府派人送来一个锦盒。
萧玉镜蓦然抬眸,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谢玄?他们才在静心苑外分开不久,他甚至未曾多言一句,此刻突然派人送来东西?这不合他平日行事的风格。
“拿进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一名身着帝师府服饰、面容普通却眼神清亮的心腹小厮低着头,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长约一尺、做工极其精致的紫檀木长条锦盒。他恭敬地双手呈上,声音不高不低:
“殿下,我家主子命小的将此物交予殿下,说……或对殿下眼下之忧,有所助益。”
“眼下之忧?”萧玉镜心中疑窦更深,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淡淡道:“放下吧。”
小厮将锦盒轻放在书案上,行了一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她一人。目光落在那个散发着淡淡木香的锦盒上,萧玉镜的指尖在冰凉的盒盖上停留了许久,仿佛在掂量其中可能蕴含的分量。终于,她深吸一口气,拨开小巧的金质扣搭,缓缓打开了盒盖。
盒内铺着深蓝色的丝绒,色泽沉静如夜。而在那丝绒之上,静静躺着一支……玉簪。
并非她想象中可能用于传递密信的卷轴,或是与案情相关的证物,更非那些华美繁复、用来讨好女子的首饰。那玉簪款式极其简单古朴,通体由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成,线条流畅至极,毫无冗余装饰,只在簪头处,以写意手法雕了一朵半开的玉兰,形态逼真,雅致非常,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高洁。玉质温润,光泽内敛,触手生温,一看便知是上了年头的古物,且被人经年累月、精心养护着。
然而,让萧玉镜呼吸骤然停滞,瞳孔猛地收缩的是——这支玉簪,是完好无损的。
不是她曾在两次记忆碎片中看到的、被谢玄无比珍视却又带着裂痕、最终被他小心翼翼珍藏起来的那支断簪。
可它们的材质、款式,甚至那朵玉兰花瓣舒展的弧度与叶脉的纹理,都一模一样!就像是一块璞玉被一分为二,精心雕琢后形成的……一对!
萧玉镜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甚至出现了刹那的眩晕。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轻轻触碰向那冰凉的玉簪。她需要确认,这究竟是不是幻觉。
就在她的指尖与那温润白玉接触的刹那——
【朱阙镜心】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自发疯狂运转!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剥落,比上次在藏书楼触碰谢玄指尖时更加清晰、更加汹涌、几乎带着实质重量的记忆画面,如同被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轰然喷发,蛮横地冲入她的脑海,将她彻底淹没!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深夜,那间只点着一盏孤灯、显得格外空旷古朴的书房。
比现在更年轻几分的谢玄独自坐在灯下,侧影被拉得细长而孤寂。他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支断裂的玉簪。断口处参差不齐,映着昏黄的灯火,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他低着头,长发垂落,依旧看不清具体神情,但那股沉重得几乎凝成实质、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悲伤与深入骨髓的痛惜,比上一次感知到的,要强烈十倍、百倍!那不仅仅是对一件器物的惋惜,更像是在凭吊某个……永远失去的人。
然而,这一次的画面并未仅仅停留在断簪带来的哀恸上。
画面猛地一转,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强行拉扯,骤然跳转到另一个截然不同、却更令人心悸的场景——
那似乎是一个……灵堂?
素白的帷幔无风自动,摇曳的长明灯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烛气息,混合着一种属于死亡和无尽哀思的冰冷。灵位上的字迹被一层朦胧的雾气笼罩,模糊不清,但那种庄严肃穆、带着刻骨铭心悲伤的氛围,却真实得令人窒息,仿佛能冻结灵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朱阙镜:浮生若梦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朱阙镜:浮生若梦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