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下来，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艰难地组织语言，试图用有限的词汇去描述某种超越日常经验的概念。
此时，联想到关于昆仑境探索传回的关于“源初之炁”的和谐与“静寂之潮”的终极虚无信息，显然像一块投入他固化思维深潭的巨石，激起了持续而混乱的涟漪，迫使他重新审视某些根深蒂固的“信条”。
“我所知道的，即便以我曾经在真理会内部所能触及的层级，”史密斯的语气变得异常坦诚，这种突如其来的坦诚，反而比之前的诡辩更令人心生寒意，“也仅仅是冰山浮出水面的那一角。真理会所侍奉的，并非某个具体的神只或超维实体，更像是一种……宏大的、非人格化的‘宇宙规律’的阴暗面体现，一种致力于加速那些被判定为‘不合格品’的文明回归‘静寂之潮’的……自动化执行程序。”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与李嵩碰撞：
“你可以将其理解为，宇宙这个庞大生态系统内，负责清理‘孱弱’、‘低效’或‘失去潜力’枝桠的……清道夫的冰冷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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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单面玻璃隔离窗外）
怀天明双臂环抱，凝视着室内无声的较量（他们通过骨传导耳机听取对话）。他对着身旁一位表情专注、眼神锐利的首席心理学家低语，声音带着一丝沉重：
“看，他（史密斯）在试图将自己和真理会置于一个‘规律执行者’的超然位置。这是一种典型的去责任化心理防御，将残酷的行径包装成不可抗拒的‘天命’，从而消解自身的道德负担。但他话语中的犹疑，说明昆仑境带回的信息，确实动摇了他对这种‘天命’的绝对信仰。”
心理学家轻轻点头，记录着史密斯的微表情：“他在使用‘新陈代谢’、‘清道夫’这类生物学隐喻，试图将毁灭行为自然化、合理化。他在引导李局长接受一个前提——即文明的存在需要某种外部的、残酷的筛选机制。这是一种高级的话术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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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内）
李嵩没有立刻反驳，他捕捉到了史密斯话语中那细微的动摇和重新诠释的企图。他身体微微后靠，打破了之前的压迫姿态，语气反而带上了一种冷静的剖析：
“‘清道夫’？很有意思的比喻。但即便是自然界的清道夫，如秃鹫、鬣狗，它们的活动也遵循着生态系统内在的能量循环与平衡法则。它们的‘清理’，客观上为新的生命腾出了空间，注入了能量。”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而你们真理会，以及你口中的‘趋势’，所做的是什么？是散播‘惧噬巢穴’这样的意识毒瘤！是构建‘递归迷宫’这样的逻辑牢笼！是架设‘痛苦回响增幅器’这样的精神污染源！你们不是在促进某种‘循环’，你们是在系统性、针对性地扼杀意识本身的光辉与复杂性！你们不是在执行规律，你们是在扮演上帝，而且是一个充满偏见、仅以‘效率’或某种未知单一标准来裁定文明生死的、扭曲的上帝！”
陈远山此刻也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科学家被激怒后的锐光：“任何缺乏包容性、无法理解‘多样性’本身就是宇宙最大奇迹的‘标准’，都是狭隘和错误的！你们的行为，更像是一种基于恐惧的排异反应——恐惧那些你们无法完全理解和控制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文明形式！”
史密斯面对两人连番的犀利反击，脸上的那丝从容终于有些维持不住。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不确定性”本身就是需要被清除的风险，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眼神中的疲惫更深了。这场思维的碰撞，远未结束，但某些坚固的壁垒，显然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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