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凝滞的、几乎能绞碎空气的张力，在废弃的含象殿前弥漫开来。
月光惨淡，映照着三个各怀心思的人，如同一幅定格在危机边缘的晦暗画卷。
慕容烬的手指依旧缠绕着慕容华那缕被夜露打湿的墨发，指尖冰凉的触感与他目光中灼人的占有欲形成骇人的对比。
他没有再看沈清弦，仿佛对方已是不值得投注目光的尘埃，全部的注意力都锁在咫尺之处的慕容华身上。
“皇姐，”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温柔的强制，“我们该回去了。”
他没有用“朕”，而是用了“我们”。这个词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令人齿冷的亲昵，更像是一种对所有权的宣告。
慕容华兜帽下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他能感受到身后沈清弦那道平静却无法忽视的视线，也能感受到面前慕容烬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疯狂。
进退维谷，不过如此。
他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解释或反抗，都只会将沈清弦也拖入这危险的漩涡，更会坐实慕容烬的疑心。
他必须顺从，至少表面上如此。
“有劳陛下挂心。”慕容华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听不出丝毫情绪，他微微偏头，不着痕迹地将那缕发丝从慕容烬指尖抽离，动作轻巧却带着明确的拒绝。
慕容烬指尖一空，眸色瞬间沉了沉，但嘴角那抹诡异的弧度却加深了。
他就喜欢皇姐这副带着刺的模样，这让他觉得真实，让他更有……摧毁和占有的欲望。
他顺势收回手，极其自然地侧身，将慕容华与沈清弦完全隔开，玄色的衣袖如同夜幕，挡住了所有可能的视线交流。
然后，他伸出手，并非搀扶，而是以一种守护者般的姿态，虚虚地拢在慕容华身后，做出一个引导的动作。
“走吧，皇姐。”他的语气恢复了帝王的平淡，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却丝毫未减。
慕容华没有再犹豫，迈步向前。
他能感觉到慕容烬那只手虽未触碰他，却如同一个无形的牢笼，将他禁锢在方寸之地。
他也知道，沈清弦定然还站在原地，提着那盏孤灯，目送他们离开。
每一步，都踏在冰冷湿滑的玉阶上，也踏在紧绷的神经上。
慕容烬走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却又无处不在。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烙印在慕容华的背脊上，让他如芒在背。
一路无话。
只有夜风穿过宫巷的呜咽，和两人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直到昭华殿那熟悉的飞檐轮廓出现在视线中，殿门前的宫灯散发着昏黄温暖的光晕，慕容烬才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慕容华耳中：
“皇姐日后若想散心，朕可陪同。这宫里的夜路……不太平，难免有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扰了皇姐清净。”他话语中的警告意味，如同浸了冰水的鞭子，抽在空气里。
慕容华在殿门前停下脚步，终于转过身，直面慕容烬。
他抬手褪下兜帽，整张脸暴露在宫灯的光线下。
许是夜露沾染，他的睫毛上仿佛缀着细碎的星光，眉眼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倦怠在光下更显清晰，却奇异地糅合了一种冰冷的艳丽。
“陛下日理万机，臣妾不敢叨扰。”他微微颔首，礼仪周全，语气疏离，“至于不长眼的东西……”
他抬起眼，那双桃花眼在灯下流转着莫测的光，轻轻扫过慕容烬，“陛下清理干净便是。”
这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像是在回应之前的警告，又像是在暗示什么。
慕容烬眸色一深，紧紧盯着他灯下的容颜。
这样的皇姐，清冷，疏离，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近乎挑衅的锐利，像冰层下燃烧的火焰，让他心痒难耐，想要不顾一切地凿开冰面，触碰那灼人的内核。
他上前一步，距离瞬间拉近，近得慕容华能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深不见底的暗流。
“皇姐的事，从来都不是叨扰。”他低声说，
目光落在慕容华微微颤动的长睫上，和他那色泽浅淡、仿佛邀请人采撷的唇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至于清理……朕自然会做。任何觊觎朕之珍宝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的气息带着龙涎香的冷冽，拂过慕容华的面颊。
慕容华强忍着后退的冲动，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知道，慕容烬口中的“珍宝”指的是什么。
“臣累了，陛下请回吧。”他垂下眼帘，下了逐客令。
慕容烬深深地看了他片刻，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刻入骨髓。
最终，他没有再逼迫，只是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
“好，皇姐好生安歇。”他后退一步，恢复了帝王的姿态，“明日，朕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身，玄色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直到那迫人的压力彻底远离，慕容华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已然留下了几个深红的月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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