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进行到这一步，本应就此结束。
然而，就在最后关头，顾际仿佛不经意般，抛出了一个看似随口一问的问题。
“对了，齐萨姆先生。财团号称是废弃地最大的情报贩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龙血之乱’？”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
画面另一端，齐萨姆脸上那原本如同面具般牢固的商业假笑，瞬间凝固。
他脸上的每一道褶皱仿佛都石化了，嘴角那标准上扬的弧度，如同铡刀斩落，骤然平直。
顾际看着对方急剧变化的神色，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齐萨姆的表情迅速变得肃穆，眉头微微蹙起。
他稍稍低下头，那只完好的右眼向上翻起，露出部分眼白，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锐利目光，死死盯住屏幕。
屏幕里，那台刚刚还与他虚与委蛇的机器人，此刻正半斜着靠在椅背上，姿态看似无比随意，但提出的问题却重若千钧。
“你知道多少？”
齐萨姆沉声开口，嗓音里再也听不到半分之前的油滑与高亢，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凝重。
这语气的剧烈转变，足以让任何熟悉他商业嘴脸的人感到震惊。
顾际没再从面前的奸商嘴里听到那标准的公鸭嗓，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龙血之乱，是一个意图以盘龙城为中心，掀起一场足以席卷整个械行区的巨大战乱的计划。”
顾际一板一眼的说出自己猜测的情报，随后顿了顿，点了一下头，“以上。”
齐萨姆低下头，眼中思绪翻腾，进行着复杂的权衡。
羽弥财团怎么可能不知道“龙血之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法五议会”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正在谋划什么？
按理说，战争爆发往往是军火商和资源贩子大发横财的良机。
但财团的董事长以及所有高层，却早已严令表达了对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的明确唾弃。
他们之所以在械行区停留时间最长，正是因为这里地域广袤、势力割据、中小规模冲突不断。
换句话说，他们早已在享受“低烈度战争”带来的红利。
然而，根据高层掌握的情报，“龙血之乱”绝非寻常冲突。
它会如其名所示，让整个械行区彻底陷入混乱的泥潭。
届时，每个势力都将被迫应对由“龙血之乱”引发的各种灾难性局面。
在那个情景下，财团作为唯一有能力组织大规模商队在械行区安全穿行的势力。
他们本有机会利用信息差和资源垄断，抬高物价，攫取巨额利润。
但财团内部的推演结果却显示，这样做只有两种结局：
一、消息提前泄露，各势力表面按兵不动，实则心怀怨恨。
战乱爆发后，缺乏有效资源互通渠道和关键情报支持的他们将举步维艰。
即便最终侥幸度过危机，所有势力也必然元气大伤。
届时，或许财团可以赚得盆满钵满，也没有任何一个高层敢保证，这种行为和结果，是否会被那位机械尊者所接受。
二、消息扩散后，一旦财团在龙血之乱前的商品定价超过某个临界点，各势力极有可能在战乱爆发前就立马冲上来锤财团。
甚至在龙血之乱中，他们宁愿自身覆灭，也誓要拉着财团作垫背。
他们绝对干得出来。
综上所述，财团高层的最终决策是：必须与所有势力站在同一阵线，共同应对“龙血之乱”。
思虑至此，齐萨姆眼中的迷茫与权衡渐渐褪去，转为一片清明。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顾际，语气坚定而清晰：
“你是对的。但关于‘龙血之乱’的情报，目前还仅限于财团内部极小范围知晓。
高层的打算是，在后续面向更广泛玩家群体的大宗交易中，将这份情报作为一份价格不菲的‘敲门砖’，用以警示所有具备一定规模的势力。
顾际听到财团果然对“龙血之乱”有深入了解，不禁坐直了身体。
“你们对龙血之乱，究竟知道多少？”他追问道。
齐萨姆沉重地摇了摇头，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奸商的狡黠，只剩下凝重。
“很少。我们只知道是‘法五议会’的那些疯子要掀起这场战乱。
但具体如何实施、他们的完整计划是什么、战乱具体会以何种形式呈现……我们一概不知。”
齐萨姆感觉，这或许是自己这辈子说过最实诚的话了。
所有势力对“法五议会”的有限记录，其源头甚至可以追溯到第一纪元之前。
没人清楚这个组织的终极使命是什么，他们拥有何等深厚的底蕴，又对其他势力渗透到了何种地步。
更无法理解的，是他们的脑回路。
换句话说，所有人甚至连“龙血之乱”的触发机制都一无所知。
然而，所有知情者却都深信不疑——法五议会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并且这绝非一时兴起的疯狂，而是经过了漫长岁月酝酿的长远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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