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秀儿已被几名年长的宫人服侍着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质地稍好、颜色也更鲜亮些的曲裾深衣。她坐在榻边，依旧有些魂不守舍。身体的不适感依旧清晰，提醒着她方才经历的巨变。周围宫人小心翼翼、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态度，更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赵姝王后在此时走了进来。她已重新整理好妆容，恢复了往日的端庄雍容，只是眼底的疲惫与复杂难以尽掩。
宫人们悄然退下，室内只剩下她们二人。
“秀儿……”赵姝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廉秀儿闻声，像是受惊般抬起头，眼神慌乱，下意识地又要起身行礼：“王后……”
“不必多礼了。”赵姝抬手制止了她，走到她身边坐下，目光复杂地打量着她。眼前的女子，鬓发微湿，眼角犹红，唇色却比平日更为饱满鲜妍，眉宇间那抹未散的春情与惊怯交织，确乎与往日不同了。一种微妙的隔阂感，悄然在曾经亲密无间的主仆间滋生。
“如今你已是良人，往后……称呼我王后便是，宫中礼数不可废。”赵姝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逾越的疏离，“这是大王的恩典，也是你的造化。往后……要好自为之，谨言慎行，莫要再像今日那般莽撞冲动，平白惹祸上身。”
她的话语里有关切，有提醒，但更多的，是一种基于现实利益的冷静考量。“你出身赵国，如今又得此际遇，一言一行，更需谨慎。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盼着我们行差踏错。你……可明白？”
廉秀儿怔怔地听着，心中百感交集。公主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她心中那些混乱不明的情绪，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她不再是那个可以肆意说话、偶尔撒娇的侍女秀儿了。她成了“廉良人”，成了后宫棋盘上的一枚新棋子，她的得失，将与“赵国”紧密相连。
她缓缓低下头，声音微不可闻：“奴婢……不，臣妾……明白。”
“明白就好。”赵姝看着她顺从的样子，心中稍稍一安，却又涌起另一股难言的酸涩。她沉默了片刻，终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替廉秀儿理了理鬓边的一缕乱发，动作间依稀还有几分旧日情谊：“今日你也累了，好生歇着吧。缺什么，短什么，只管让人来告诉我。”
说完，她起身离去，背影在黄昏渐暗的光线中，显得有些孤寂。
廉秀儿独自坐在渐渐笼罩下来的暮色里，窗外，雨彻底停了，天边泛起一抹诡异的绯红，映照着湿漉漉的宫殿。身体的疼痛依旧隐约可辨，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个男人霸道的气息。前路茫茫，福祸难料。她抱紧双臂，只觉得这夏末雨后的黄昏，竟透着刺骨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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