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干心中焦灼如火,面上却愈发沉静。他深知,没有足够的筹码,无法撬动魏国这棵盘根错节的大树。他只能一次次地拜访,一次次地陈说利害,将“拉平补给线,共抗强秦”的道理掰开揉碎,不厌其烦。秋雨敲打着官邸的窗棂,寒意透过衣衫,段干拢了拢衣袖,继续着这场看不到尽头的“论战”。
转机,伴随着深秋第一场凛冽的寒流,以雷霆万钧之势降临大梁!
一匹口吐白沫、几乎力竭的快马,在黎明时分冲入大梁城门。骑士滚鞍落马,将一份沾染泥污和汗渍的密封军情,以最快的速度送入魏宫!
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翻了整个魏国朝堂!
“大捷!韩国大捷!”信使的声音因激动和疲惫而颤抖,“韩国第一军孙膑,于郑县渭水之畔,以万余精骑,野战全歼秦军洛阴军团五万之众!秦军尸横遍野,溃不成军!孙膑已挟大胜之威,兵锋东指,直抵我大魏西境!”
死寂!朝堂之上,死一般的寂静!魏王手中的玉圭“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的金砖上,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公孙衍猛地从坐席上站起,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胡须微微颤抖。所有大臣都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消化着这骇人的消息。五万秦军!野战!被万余韩骑全歼?!这是何等恐怖的战力!那个一直被他们视为在秦、魏夹缝中挣扎的韩国,何时拥有了如此锋利的爪牙?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每个人的心脏。他们仿佛看到,西面,是刚刚碾碎五万秦军、锋芒毕露、杀气腾腾的韩国第一军;东面,是与楚国在淮北泥潭中苦战、精疲力竭的魏国大军。两面夹击之势,已非危言耸听,而是迫在眉睫的灭顶之灾!
魏王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打破了死寂:“快……快请段干大夫!” 此刻,他看向段干的眼神,再无半分倨傲与敷衍,只剩下惊惶与急迫。
当段干再次被引入魏宫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翻天覆地的变化。魏国君臣脸上的倨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仓皇。魏王甚至不等段干行完礼,便急切开口:“段卿!前番所议易地之事……寡人思之,确为两国共御强秦之上策!华阴、平舒、阴晋等邑,寡人愿与贵国交换临虑诸县!望贵国念在唇齿之情,速速缔约,共保西陲安宁!”
段干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使臣应有的沉稳。他深深一揖,声音平稳而有力:“外臣代寡君,谢魏王深明大义!韩魏本为三晋手足,合则两利,分则两伤。此约一成,黄河天堑将化为通途,我两国协力,西可拒暴秦,东可安中原,实乃万民之福!” 他清晰地知道,这不是魏国的“深明大义”,而是被韩国雷霆万钧的胜利吓破了胆。
协议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达成。当段干手持盖有两国大印的盟书走出魏宫时,大梁城上空铅灰色的云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缕微弱的秋阳洒在湿冷的街道上。他长长吁了一口气,那气息在清冷的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黄河-渭水这条生命线,终于彻底打通了!韩国那勒在脖子上的后勤绞索,在这一刻,被这深秋的寒意与铁血的胜利,共同斩断。他抬头望向西方,仿佛能看到渭水之上,满载粮秣的舟船正扬帆起航。破局的关键一步,已然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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