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瞬间炸开了锅!主战派与主和派激烈争执,面红耳赤,声浪几乎要掀翻帐顶。甘龙、杜挚阴沉着脸,不发一言;章蟜等将领据理力争,痛陈利害;嬴驷、公孙贾则血气方刚,寸步不让。嬴渠梁端坐于主位,面容沉静如水,深邃的目光在争吵的臣子们脸上缓缓扫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青铜酒樽,指节微微发白。谁也说服不了谁,僵局如同帐外冻结的渭水。
喧嚣的议事终于在冰冷的僵持中散去,留下满帐的炭火余烬和挥之不去的沉重。嬴渠梁屏退左右,只留下长子嬴驷。父子二人对坐在炭盆旁,跳跃的火光在嬴渠梁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嬴驷依旧梗着脖子,胸膛起伏,显然对刚才的“和谈”之议耿耿于怀。
“驷儿,”嬴渠梁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凝重。他没有看儿子,目光落在炭火中明灭不定的红光上,仿佛在凝视着秦国的未来。“你以为,父君不想血战?不想夺回蓝关、解南郑之围?不想将那韩贼赶尽杀绝?”
嬴驷抬起头,倔强地看着父亲。
“可你看看今日帐中,”嬴渠梁缓缓抬起手,指向空荡的帅位,“甘龙、杜挚,皆是老成谋国?章蟜、公孙胜,皆是怯战畏敌?”他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弧度,“非也。是他们看清了,我秦国…与韩、魏…差距太大了。”
他拿起一根拨火棍,轻轻拨弄着炭火,火星四溅:“这差距,不在将士是否敢战,不在秦人是否勇悍。而在国本!”他猛地加重语气,“魏有李悝变法,尽地利,强军伍;韩有申不害术治,集权柄,精吏治。而我秦国呢?”他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如同北风穿过枯枝,“世卿世禄,贵胄盘踞,民力困顿,府库空虚…此等国势,如何支撑得起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商洛之地十万大军,蓝关之下五万忠魂,阳平关外万军尽殁…血流的还不够多吗?流的…都是秦国的元气啊!”
嬴驷脸上的激愤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和震动。他第一次听到父亲用如此沉重、如此直白的语言剖析秦国的积弊。
“一味蛮干,只会流干秦国最后一点精血,让关东诸侯笑掉大牙!”嬴渠梁放下拨火棍,目光灼灼地看向儿子,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当务之急,不是再向蓝关、南郑填人命!而是变法!彻底的变法!”
“变法?”嬴驷喃喃重复,这个词对他来说既陌生又沉重。
“对!变法!”嬴渠梁斩钉截铁,“效法魏韩,革除积弊!废除世卿世禄,奖励耕战,严明法令,富国强兵!更要广开求贤之门,不拘一格,招募天下英才入秦!唯有如此,秦国才能摆脱这积贫积弱的泥潭,才能有资格与韩魏争雄于天下!”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千钧之力,“与韩和谈,非是怯懦,而是争取喘息之机!是换取变法图强的宝贵时间!这,才是真正的救国之道!”
他深深地注视着嬴驷年轻而桀骜的眼睛:“驷儿,你是秦国的储君。秦国的未来,在你肩上。这变法的路,荆棘密布,会触动无数世族的根基,会遇到难以想象的阻力。父君…需要你的理解,更需要你的支持!告诉我,你能明白这其中的份量吗?”
嬴驷沉默了。帐外北风的呼啸声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他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又抬头看向父亲那双饱经沧桑却燃烧着坚定火焰的眼睛。炭火的噼啪声中,少年眼中桀骜的火焰,似乎开始与另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务实的光芒交织、融合。良久,他缓缓地、极其沉重地点了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儿…明白。”
嬴渠梁紧绷的肩膀似乎微微松弛了一丝。他不再言语,只是伸出手,用力拍了拍儿子尚显单薄却已承载了太多重量的肩膀。父子二人就这样沉默地坐在炭盆旁,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两张同样凝重而坚毅的面孔。帐外,秦国的寒冬依旧漫长,但一颗名为“变法”的种子,已在这冰封的权力核心深处,悄然埋下。代价,是无数秦川子弟用鲜血浇灌的战场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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