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军的铁流,裹挟着北国能冻裂骨头的朔风与碾碎一切的意志,终于撞上了蓝关的脊梁。
眼前豁然洞开的天堑,让这些在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韩军老卒,都生生咽回了那口灼热的吐息,仿佛肺腑瞬间被灌满了冰冷的铅块。
蓝关,哪里还是什么关隘?分明是天地用亿万年的风雪和蛮力,在莽莽群山中硬生生劈开的一道狰狞豁口!两侧万丈绝壁如鬼斧劈就,黑黢黢的岩石裸露在暴虐的寒风中,覆着千年不化的玄冰,反射着惨淡的天光,像两柄倒插云霄、淬了寒毒的巨刃。关前狭窄的谷地,早已被深可没膝的积雪彻底吞没,狂风卷着雪沫冰碴,如同亿万把无形的钝刀,在谷中尖啸着、盘旋着,抽打着一切敢于露头的活物。目力所及,除了令人绝望的惨白,便是那吞噬一切光线的、死寂的墨黑断崖。
这里是吞噬生命的巨大磨盘!
关城之外,原本被韩军用以震慑秦军的“京观”(尸体堆垒的土丘)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新挖掘的、在冻土上显得格外刺眼的巨大土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尸臭与生石灰的味道——那是秦军在疯狂抢运他们阵亡袍泽的遗骸,昼夜不息地进行着悲怆而徒劳的安葬。一队队沉默的秦军士兵,如同麻木的工蚁,在泥泞与血污中拖拽着残缺不全的尸体,将其投入深坑,再覆上冰冷的黄土。每一次挥锹,都溅起暗红的泥点。风雪之中,纸钱飘飞,低沉的招魂曲呜咽般在群山间回荡,更添几分凄厉与不祥。
目光越过这片巨大的坟场,投向远方。秦岭!这条横亘天地、分隔秦楚的巨龙,此刻完全被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压垮了脊梁。云层低垂,仿佛触手可及,死死地“横”在巍峨的峰峦之上,将天地压缩成一个冰冷、压抑的巨大囚笼。“云横秦岭家何在”——这句诗,此刻成了这片死地最真实的写照。
关城两侧险峻的山岭,阴坡处积雪甚厚。那不是北国常见的松软雪被,而是经历了反复冻结、融化、再冻结形成的坚硬冰壳,在昏沉的天光下泛着惨白而冰冷的死亡光泽。寒风卷起雪沫,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刀,抽打着关城上每一张紧绷的脸。
牛马仁,裹紧了厚重的裘氅,依旧冻得脸色发青。他扶着冰冷的雉堞,望着关外那望不到尽头的秦军营垒旗帜,如同黑色的潮水般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与铅云相接。再低头看看关城下那片巨大的新坟场,以及远处山道上仍在蠕动运尸的黑色队列,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荒谬感涌上心头,不禁喃喃低吟:“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风雪之中,连战马都裹足瑟缩,双方这四十万大军,便是在这天地铸就的囚笼中,进行着一场注定血流漂杵的绝望角力!
申不害快步走到韩候身侧,玄色大氅上落满了细碎的冰晶。他的声音被寒风吹得有些断续,却清晰而冷峻:
“君上,秦军主将章蟜、公孙胜两部,连同关中增援,确已猬集于此,兵力逾四十万!自我军夺取蓝关,秦军日夜不息,每日必遣死士,轮番攀城猛攻!其势,近乎疯狂!”
他指向关城之下。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关墙根部的积雪早已被鲜血浸透、踩踏成暗红色的泥泞冰坨,其间混杂着破碎的兵器、断裂的云梯残骸和冻得僵硬的残肢断臂。而更远处,秦军新的攻城阵列正在风雪中集结!黑压压的重甲步兵扛着简陋的挡板,推着裹了湿泥的冲车,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弓弩手方阵则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蜂,弩机在寒光中闪烁着致命的幽芒。
“末将已严令各镇,分班轮替,据险死守!滚木礌石、金汁火油,日夜备足!弓弩手轮番压制,绝不给秦军蚁附登城之机!” 申不害的声音带着铁石般的硬度,“然则…秦军人海,不计死伤!关城之下,尸骸层层叠叠,几与城齐!我军将士虽勇,亦疲敝不堪…箭矢、滚木消耗极巨!幸而后勤通道尚通,已严令后方不惜代价,昼夜转运兵员、箭簇、药材、粮秣!”
韩候静静听着,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个战场。关城狭窄,夹于两山之间,形如瓶颈。秦军纵有四十万之众,在这绝险之地,真正能投入攻城的兵力,一次不过万余!再多的兵,也只能如同添油般,一波波填进这血肉磨盘!而韩军据守雄关,居高临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秦军每一次冲锋,都如同巨浪拍击礁石,看似声势骇人,实则徒劳无功,只在礁石下留下一片狼藉的“残骸”。
关隘口,凛冽的罡风如同无数把冰刀,裹挟着雪沫和沙砾,抽打在斑驳的城垛上,发出鬼哭般的尖啸。韩候裹着厚重的玄狐大氅,独立在冰冷的箭垛之后,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关外。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垛口被冻得坚硬如铁的夯土,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关外,风雪弥漫的旷野尽头,一片黑压压的、仿佛移动的腐肉般的阴影,正缓慢而坚定地压向关墙。那是章蟜的旌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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