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阳城西北,鸣皋山麓。秋风卷着河滩的枯苇,抽打在夯土未干的院墙上,三个月来,鸣皋书院初具规模。讲坛依着天然石坪稍加修整而成,古朴粗砺,几株苍松虬枝舒展,权作天然的华盖。山风过处,松针簌簌,更添肃穆。工坊则建在稍避风的山坳里,以木石搭建,尚显简陋,却已能听到里面传出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和锯木声。
书院正门,一块新斫的硬木匾额高悬,上书四个漆色未干、筋骨嶙峋的大字——鸣皋书院。字迹如刀劈斧凿,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刚硬锋芒。
今日是开院首讲。卫鞅端坐于讲坛正中的蒲团之上,身姿挺拔如松。坛下,人影稀疏。数十名学子,大多衣着朴素,甚至打着补丁,面有菜色,眼神却带着孤注一掷的灼热与忐忑。他们或坐或跪在冰冷的石地上,仰头望着坛上那位名动天下却也谤满天下的枢密副使。空气凝重,只有山风穿过松林的呜咽。
“此地非新郑官学,不讲《诗》《书》,不论周礼。”卫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如同冰锥坠地,瞬间刺破了风声,“鸣皋所授,乃富国强兵之术,乃开疆拓土之道!乃法度之筋骨,乃耕战之根本!”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而紧张的脸庞,“尔等自费来此,或为搏一个出身,或为求一条生路。此心,吾知!”
他话锋陡转,锐利如出鞘之剑:“然,入此门,需知!学成者,吾以田宅、爵禄重赏!学不成者,耗尔资财,空费时日,怨不得人!书院非养闲之地,更非藏拙之所!一月小考,三月大比!优者奖,劣者逐!绝无姑息!”
“轰!”仿佛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台下的学子们瞬间骚动起来,惊诧、惶惑、兴奋、乃至一丝恐惧,在无数张年轻的脸上交织变幻。嗡嗡的低语声汇聚成一片压抑的浪潮。自费入学已是不易,竟还有如此严苛的淘汰?奖赏固然诱人,可那“逐”字,却如寒冰刺骨!
卫鞅对台下的骚动恍若未闻,继续道:“鸣皋分科而教。一为‘法政’,习律令条文,明赏罚之道,知吏治之要;二为‘农战’,究深耕之法,习强兵之技,解军辎之需;三为‘算术’,研度量衡准,通钱粮核算,析战资盈亏。”他略微停顿,目光投向山门方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至于其四……稍后自有分晓。”
就在这骚动与肃杀交织的微妙时刻,山门处传来一阵沉稳而略显杂沓的脚步声。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过去。
只见一行人正拾级而上。为首者,约莫五十许岁,身材不高却异常精悍,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沾满尘土与各色污渍的深褐色短褐。他面容清癯,颧骨高耸,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寒星,透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与审视。他身后跟着十余人,有男有女,皆穿着类似的粗布短衣,背着沉重的藤筐或木箱,里面隐约可见锯子、凿子、墨斗、矩尺等工具,甚至还有几块形状奇特的矿石和颜色怪异的土块。他们的脚步踩在山石上,发出坚实有力的声响,与书院学子们格格不入的粗粝气息扑面而来。
为首的老者目光如炬,径直投向讲坛上的卫鞅,没有丝毫的畏惧与客套,开口声如洪钟,带着浓重的东方口音:“墨者禽滑厘,闻韩候‘尾张梦来黄金日’奇谈,率门下不肖弟子,特来鸣皋一观!”
“墨家?”台下的学子们一阵更大的骚动,交头接耳,惊疑不定。墨家,以非攻兼爱、精于工巧之术闻名,却也是出了名的固执、清苦、难以驾驭。他们怎会来到这韩国新立、杀气腾腾的书院?
卫鞅端坐不动,脸上却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可以称之为“笑容”的弧度,尽管那笑意依旧冰冷如霜刃。“巨子禽滑厘,远道而来,卫鞅有失远迎。”他微微颔首,随即转向台下,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宣告:“此即鸣皋第四科——‘工造’!墨家巨子禽滑厘,当为尔等此科之师!”
寒风凛冽的河谷空地上,一场奇特的“论战”正在上演。
河谷的朔风卷着砂砾,吹得墨家弟子的麻衣猎猎作响。禽滑厘抚着如戟长须,指向架在夯土台上的庞然大物:此乃我墨门新制的 云梯炮 他的木杖点着炮身的桦木框架,以三十张强弩的绞索为动力,可将百斤巨石掷出百丈。
韩侯的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他望着炮臂末端的皮兜,兜口还沾着昨日试射的泥屑:巨子此炮,若装上火油罐…… 话未说完,禽滑厘突然横杖身前:墨者非攻,此炮只为拆解旧城墙、搬运山岩! 他指向远处正在修葺的河坝,昨日试炮,已将三丈巨石投入夯土,省却民夫三百。
卫鞅的目光扫过炮身的铜制轴承,轴承上刻着细密的防滑纹:巨子言 省人力 他拾起地上的炮石模具,模具内侧竟铸着稻穗纹,若将此炮用于开凿水渠,一炮可破千钧顽石,韩地的盐碱地便能改稻畦。 他突然指向河谷对岸的断崖,君上请看,那处若用炮机开山,可缩短渠道路程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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