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滑厘的木杖在炮身的 字铭文上敲击:然炮身的绞索装置,稍加改造便是连弩机括。 话音未落,年轻墨者已展开图纸,图上炮臂与弩床的结构赫然相通。韩侯却突然笑道:巨子可知,此炮若投掷陶罐装的熟石灰,可迷敌眼目;若投装满种子的皮袋,可助荒山野岭播种。 卫鞅对韩候拜倒:“君上,鞅观今韩国农具粗钝,宜阳铁器十之七八铸为兵戈。书院欲设工造科,授水轮鼓风、连机弩等技术——使民械锋利,仓廪丰实。”
韩侯抚掌曰:“大善,合该如此”
职方司长陈默突然呈上一卷竹简,简册里夹着鸣皋书院学生画的炮机改良图:君上,若将炮臂改为可折叠式,便能车载运输,可随军运输。 图上的炮机底座装着八轮,显然参考了郑国商人的辎车。
巨子, 卫鞅的声音混着炮机绞索的吱呀声,韩国有几十万亩盐碱地,若用此炮开山取石筑堤,三年可成良田。 他指向远处正在锻造的铁炮弹,弹体中空可装肥料,每炮下去,既是开岩,亦是施肥。 禽滑厘望着铁弹上的 铭文,突然想起墨经里 巧传则求其故 的教诲。
韩侯见状,从腰间解下枚玉珏:书院工造科,愿以百金为墨门建专属炮坊。凡墨者制炮使农田增产者,按石数赐爵;若用炮机修堤防洪,每省千夫,授 工师 衔。 玉珏抛在炮机的铜轴承上,发出清越的声响,惊起一群正在搬运炮石的墨者。
当第一炮巨石精准落入河坝夯土时,禽滑厘的长须在风中颤动。炮机的绞索上,年轻墨者悄悄刻下新的刻度 —— 那是计算抛射角度的 墨氏度。韩侯拾起嵌在夯土里的炮石,石面天然的纹理竟形成 二字,他突然笑道:此乃天工与人工相映!
卫鞅指着炮机旁堆放的备用零件,零件上都刻着统一的模数标记:巨子请看,所有部件均可互换,这便是 标准化 他展开的皮卷上,详细记录着炮机的 维护周期表,每使用百次需更换的绞索、每千次需打磨的轴承都清晰标注。
更漏滴到申时,禽滑厘突然将木杖顿在炮机的 铭文旁:墨门… 愿助韩国造炮。 他身后的墨者们立刻欢呼起来,有人已开始绘制炮机播种的改良图,有人则在计算用炮机搬运石料的 成本效益比。韩侯将玉珏按在炮机的基座上,珏上的玄鸟纹与炮身的墨字恰好组成完整的图案 —— 那是 字的变形,意味着墨家的机关术,终将在韩国的变法中,熔铸成利国利民的火与铁。
河谷的风依旧凛冽,但炮机转动的吱呀声中,已夹杂着墨者们讨论的热烈声。当韩侯的马车驶离时,回望见禽滑厘正亲自调试炮臂的角度,而卫鞅则在炮机旁的石板上刻写着什么 —— 走近看,竟是用大篆刻的 炮机十利,从 垦荒 备荒 ,唯独没有 攻战 二字。夕阳将炮机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影子落在河谷的盐碱地上,宛如一张即将展开的,用机关术绘制的富民蓝图。
深夜,书院草堂烛火通明。牛马任铺开粗糙的羊皮,提笔却滞涩难行。羊皮昂贵,竹简笨重,书写效率低下如同枷锁。他忽忆起穿越前瞥过的那本热榜小说《尾张梦来黄金日》——七兵卫在芦苇荡中授课:“…苇秆制席,苇膜造纸,一物二用,利尽纤毫!”
“造纸…怎么忘了呢”韩侯眼中爆出精光,猛地推开窗。月光下,鸣皋山外浊河滩涂,无边芦苇在风中起伏如银海。
次日,河谷滩涂。韩侯召来禽滑厘与工造科弟子,以树枝在沙地勾画:“取苇秆,去叶鞘,石臼舂烂!再以石灰水沤之…待纤维离解,以细帘抄浆…覆压晒干…”他描述模糊,众人听得云山雾罩。
“君上所言‘纸’,莫非类似漂絮后残留的丝膜?”一名叫田鸠的年轻墨者突然开口,“丝絮价昂,若以芦苇纤维替代…”
“善!韩侯大喜,“田鸠!此事由你主理,陈默辅助你建设工坊!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试验在书院后的河滩展开。初时,沤烂的苇浆臭气熏天,抄出的“纸”一触即碎。田鸠不眠不休,试遍蒸煮、捶捣、添加树皮、麻絮之法。十日后,第一张泛黄粗糙的“苇纸”终于诞生,虽厚如面饼,却能着墨不洇!
“成了!虽糙犹可书!”田鸠捧着湿纸,双手被碱水灼得红肿溃烂,眼中却燃着火。
浊河滩的芦苇在秋阳下泛着金辉,田鸠蹲在新挖的沤池边,用竹片刮着池壁的石灰结晶。三个月前还是臭水洼的洼地,如今已变成二十排规整的浸泡池,每池都标着 桑皮 麻头 的木牌 —— 这是鸣皋书院工造科按卫鞅的 物类相感 理论划分的原料区。
君上,魏国商人愿出三倍价买造纸方子。 陈默展开的竹简上,用朱砂画着魏使的报价单,但他们只要技术,不要成品。 韩侯将刚晒干的苇纸抛进铜盆,纸页在水中竟不立即溃散:告诉魏使,方子是墨门不传之秘,但纸张… 敞开供应。 他指向远处正在收割的芦苇荡,韩国的纸张,够铺满整个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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