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里的烛芯“噼啪”爆了个火星,王离的牛皮靴跟在青砖地上碾出细碎的声响。
他攥着虎符的手青筋凸起,青铜虎纹硌得掌心发疼:“公子,末将带了二十年兵,从蒙恬将军手里接南大营时,教的是扎马桩练臂力,是刀盾对刺见血,是夜袭敌营摸黑打——”他喉结滚动两下,“俯卧撑、站军姿这些个新鲜法子,末将实在怕误了陛下选兵的心意。”
嬴轩背对着他,指尖在舆图上九原郡的位置摩挲。
那里的羊皮纸被他摸得发皱,像道永远合不上的伤口。
“王将军见过匈奴的骑军吗?”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霜的青铜,“他们能在零下三十度的雪地里啃冰碴子行军,能在马背上连射三箭不偏毫厘,能把老弱妇孺都驯成半个战士。”他转身时,烛火在眼底晃出冷光,“我们的兵若只会举刀砍人,等匈奴的马蹄踏过长城——”他指节重重叩在舆图上,“连给百姓收尸的资格都没有。”
王离的嘴张了张,又合上。
帐外的风卷着草屑扑进来,扫过他腰间的玄铁剑穗。
那剑穗是他父亲王翦当年平楚时系的,红绸子早褪成了淡粉,此刻却被风扯得乱颤,像团烧不起来的火。
“末将...领命。”他抱拳时手肘微颤,甲胄相撞发出细碎的响,“但求公子莫要寒了老兵的心。”
嬴轩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帐帘外,喉间泛起酸涩。
前世军训时总嫌教官苛刻,此刻才懂,那些把“服从”刻进骨头里的规矩,原是拿无数血的教训换的。
他摸出怀里的《军人誓词》抄本,竹片边缘磨得光滑,像块发烫的玉。
校场的月升得迟,等嬴轩踩着露水走出去时,两万新兵早按营旗排成了方阵。
火把在四周插成一条火龙,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樊哙站在左首第一营,粗布短褐被夜露浸得贴在身上,正用蒲扇大的巴掌拍季布的后背:“兄弟,你说公子今儿要耍啥新花样?莫不是要教咱们唱秦歌?”
“肃静!”
一声清喝惊得火把噼啪作响。
韩信从队列前端跨出,玄色将袍在风里猎猎翻卷。
他腰间的青铜剑没佩剑鞘,剑刃映着火光,倒比月光还亮几分。
“公子到——”
两万道脖颈同时绷直。
嬴轩踩着点将台的石阶往上走,能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最前排的小个子兵指甲掐进掌心,指节白得像新剥的蒜,却连眼都不敢眨。
“从今日起,南大营改叫玄甲营。”嬴轩的声音撞在校场的夯土墙上,又重重砸回来,“玄甲者,玄色为旗,甲坚似铁。”他扫过台下紧绷的脸,“我要你们记住三句话:令出如山倒,血冷志不冷,马革裹尸还。”
队列里起了些骚动。
有老兵咬着后槽牙翻白眼,新兵里却有人攥紧了拳头,指节“咔咔”响。
樊哙凑到季布耳边:“这词儿带劲!比咱老家祭神的誓词还狠。”
“第二件事。”嬴轩举起手里的竹册,“这是《军人誓词》,每人一册。明日卯时三刻前背不熟的——”他指尖划过台下的旗杆,“去伙房帮厨,永远别想摸刀。”
骚动变成了炸锅。
“啥?背课文?”“咱大字不识俩!”“公子莫不是被上林苑的老虎吓糊涂了?”樊哙的大嗓门顶破了噪杂,他举着竹册直晃,竹片刮得掌心生疼:“韩副军长!咱营里二十七个不识字的,总不能都去伙房吧?”
韩信往前走了两步,月光刚好落在他眉骨上,投下片阴翳。
“不识字的,找识字的教;识得少的,跟识得多的学。”他抽出腰间的剑,剑尖挑起樊哙的竹册,“卯时三刻,我亲自考。错一个字——”剑刃往下压了压,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绕校场跑十圈。”
校场霎时安静得能听见虫鸣。
季布搓了搓后颈的汗,把竹册塞进樊哙手里:“我识得百来字,你跟着我念。第一句是‘我等玄甲儿郎,生为大秦剑’——”
“生为大秦剑!”不知道谁起了头,两万道声音撞在一起,震得火把都晃了晃。
嬴轩站在台上往下看,能看见最末排的黑脸汉子把竹册贴在胸口,喉结动得像在嚼铁;能看见小个子兵把竹片咬在嘴里,指甲在石板上抠出了浅痕;能看见樊哙涨红了脸,脖子上的青筋粗得像条蚯蚓,喊得比谁都响。
“公子,这算啥练兵?”
王离的声音从校场角落飘过来。
他靠在拴马桩上,手里还攥着半块冷炊饼,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道甩不脱的阴云。
“背几句酸文就能挡匈奴的箭?末将明儿就去跟陛下说——”
“王将军。”嬴轩打断他,目光仍落在台下喊得面红耳赤的新兵们身上,“等他们能把誓词刻进骨头里,不用你说,我亲自带他们去九原。”他摸了摸腰间的玄鸟玉佩,那是今早始皇赐的,玉质温凉,“到时候...你且看他们的剑,利不利。”
王离把炊饼塞进嘴里,嚼得咔咔响。
他望着校场里此起彼伏的背书声,突然觉得那些年轻的声音里,有股子他当年跟着蒙恬将军打匈奴时,在篝火堆旁听老兵唱《无衣》的劲头。
风卷着誓词飘过来,他听见“死为大秦盾”那句,喉间突然发紧——当年蒙恬将军战死前,说的好像就是这么个意思。
月到中天时,校场的背书声仍未歇。
嬴轩摸着点将台的石栏往下走,指尖触到道新刻的痕迹——是哪个新兵背得入神,用指甲划的“忠”字。
他蹲下来,用拇指蹭掉石粉,那字歪歪扭扭,倒比任何墨笔写的都有力。
“公子,玄鸟旗送来了。”秦风抱着卷黑绸子走过来,旗面上金线绣的玄鸟在月光下泛着暗金,“绣房说按您的要求,加了三层绢帛,风大时能猎猎作响。”
嬴轩接过旗卷,手指抚过玄鸟的眼睛。
那里用的是赤金箔,摸起来像团没烧完的火。
他望着校场里还在背书的新兵们,突然笑了。
明日卯时三刻,等两万声音同时喊出誓词,这面旗...该升起来了。
远处,新兵们的喊声又高了几分,混着夜露,漫过校场的夯土墙,飘向咸阳宫的方向。
那里,始皇帝的病榻前,烛火正一跳一跳,像极了玄鸟旗上那团未燃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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