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轩顺着看过去,张老丈的泥团上果然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字,墨迹混着泥,倒比官印更鲜活。
他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伸手抹了把脸,摸到一手泥——也不知是黑的还是黄的。
公子,这泥团要晾多久?王离举着自己揉的泥团,甲胄上的穗子沾了泥,蔫头耷脑地垂着。
晾到硬实,再放火上烤干。嬴轩指了指火盆,等明儿,咱们烧一个试试。
窗外的雪还在下,可破屋里的温度却一点点涨起来。
不是炭盆的热,是人的热——揉泥时哈出的白气,搓手时的笑声,泥团落在砖头上的轻响。
蒙毅的官帽不知何时被老兵扣在瓦罐上,成了临时的泥团架;王离的玄甲被秦风垫在地上,成了放泥团的台子;连那只空酒坛都没闲着,被倒过来,坛口成了戳孔的模子。
公子,您看这个。张老丈举着泥团凑过来,刻的张铁柱三个字被他用枯枝描了又描,等我孙女儿过年回来,我就说,这是六公子带着上卿将军给咱揉的煤......他声音突然哽住,用沾泥的手背抹了把脸,她总嫌我唠叨当年打仗的事,这回,我要让她看看,当年的兵,如今也能跟着公子,给大秦揉出热乎气儿来。
嬴轩没说话。
他蹲下来,把最后一个泥团放在砖头上,指腹轻轻蹭过张铁柱三个字。
泥还是软的,指痕陷进去,像一道温柔的刻记。
夜渐深时,满地泥团终于晾得半干。
蒙毅揉着发酸的手腕,望着满屋子歪歪扭扭的艺术品,突然说:臣方才算过,若南山的石涅足够,这蜂窝煤能让咸阳城三分之一的百姓过冬。
不止咸阳。嬴轩靠在土墙上,望着火盆里跳动的光,把泥点斑斑的手揣进袖子里——那里还暖着始皇帝的玉珏,等开春,让各郡县都派人来学。
往后每到秋冬,家家户户灶膛里烧的,不是冻手的木柴,是咱大秦人自己揉的热乎。
王离把最后一片泥团摆好,玄甲上的泥点在火光里泛着暖光:末将明日就派亲兵去南山探路,看那石涅能挖多少。
我让书吏写个方子。蒙毅摸出怀里的木牍,却发现上面沾了泥,又笑了,石涅六分,黄土二分,水二分,揉团戳孔,晾半干火烤——后世读起来,怕要当是哪个疯公子的醉话。
嬴轩望着满地的泥团,它们在火光里投下圆圆的影子,像一个个小太阳。
他突然觉得有些困,许是酒意上来了,许是揉泥揉得累了。
秦风抱来几床破毡子,铺在墙角:公子,要不就在这儿凑合一宿?
他没推辞。
裹着毡子躺下时,目光还黏在那些泥团上。
它们有的裂了细纹,有的歪向一边,却都安安静静地躺着,像等待破壳的蛋。
雪光从窗纸的破洞漏进来,给泥团镀上一层银边。
嬴轩望着望着,眼皮渐渐沉了。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看见来年冬天,咸阳城的烟囱里飘起淡白的烟,不是呛人的黑,是温柔的白;他仿佛听见百姓的笑声,混着灶膛里的噼啪声,把整个大秦的寒夜,焐得暖融融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王离的呼噜声,听见蒙毅翻木牍的轻响,听见老兵们梦呓般的、。
他动了动手指,摸到毡子上的泥点——那是他方才揉泥时蹭上的,还带着体温。
雪还在下,可这屋里的泥团,已经开始发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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