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了书房。
角落里那几个纸箱,像沉默的礁石,堆在她记忆的海岸线上。
过去,她害怕触碰它们,怕掀起的尘埃会呛出眼泪,怕里面装着她无法面对的重量。
今晚,她不怕了。
她蹲下身,划开最上面一个纸箱的封条。
一股旧纸和樟脑混合的气味涌出,那是属于父亲的味道。
箱子里是书,塞得满满当当,大多是诗集和哲学随笔。
她一本本拿出来,动作很轻,像在擦拭易碎的瓷器。
没有寻找,没有期待。
她只是感受着书脊的温度,翻动着泛黄的书页,听着纸张发出的沙沙声。
直到她拿起一本精装的《风语集》。
书不厚,封面是深蓝色的,烫着银色的飞鸟。
她随手翻开,一张淡黄色的借书卡从书页间滑落。
卡片落在她脚边,正面朝上。
她认得那笔迹,稚嫩、歪斜,是她八岁时写的——“林岚,二年级三班”。
她弯腰捡起,指尖触到卡片时微微一顿。
一种异样的感觉,像触摸到静电。
她将卡片翻过来。
背面,有一行用铅笔写下的、几乎淡到看不见的字:
“若你读到这里,我已经走了。”
字迹瘦长、有力,是父亲的笔迹。
林岚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她八岁时填写的借书卡,怎么会留下父亲去世后才可能写下的留言?
她迅速调出社区档案馆的电子记录,搜索这本书的借阅历史。
记录只有一条:十五年前,借阅人,林岚。此后,再无外借记录。
这是一个小小的、绝无可能的时间悖论。
一个只属于她和父亲的,安静的奇迹。
过去,她会立刻拍照,分析笔迹,检测纸张年份,试图用数据破解这个谜题。
但现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行字,直到眼眶有些发热。
她没有拍照,没有记录,甚至没有试图去理解。
她将借书卡小心翼翼地插回原来的那一页,合上书。
然后,她搬来椅子,站上去,把这本《风语集》放回了书架的最高层,那个需要仰望才能看见的角落。
她对自己说,有些告别,不该被见证。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退休邮差赵振邦像往常一样清扫中心广场。
扫到纪念碑石下时,他停住了。
碑石底部那个用来容纳蒲公英种子的凹槽里,种子早已腐烂,化作一个个不起眼的黑点。
但就在这些黑点周围的湿润土壤里,竟冒出了一圈细密的小白芽。
那形态很奇怪,既不像苔藓,也不像菌丝,在晨光熹微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他没有声张,更没有上报。
他转身回家,用一个小碗接了些昨夜的雨水,回来后,小心地滴在那些脆弱的芽尖上。
又过了一天,赵振邦再来时,那片长出白芽的区域,土壤表面浮现出大片深色的湿润纹路。
它们交织、延伸,隐约构成了一首短诗的形状,没有落款,也没有标题。
林岚是在下午接到消息后赶来的。
她一眼就认出,那些纹路的走势,正是父亲早年一首废弃手稿的片段。
“赵叔,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她问,语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旧日的急切。
赵振邦摇了摇头,他声音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说出来,它就不长了。”
林岚的心重重一沉,随即释然。
她懂了。
某些生长,必须藏在无人注视的黑暗里,言语是光,会把它晒死。
没过几天,退休气象观测员吴志明找上门来。
他递给林岚一个巴掌大的空墨水瓶,瓶身干净,但标签已经发黄。
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最后一滴风写的字”。
林岚知道这是一种象征,一个沉默的交接仪式。
她没有问,只是收下了瓶子。
从那天起,她每天清晨都会收集草叶上的露水,用滴管小心地滴入瓶中。
她把瓶子放在纪念碑顶,任其承接日晒月光。
第七天,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瓶壁内侧,那些积攒的水汽凝结成一串极细的水珠链,像一行行微缩的文字,清晰地排列着: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但我记得你要找的。”
林岚看着那行水珠,没有试图留存它。
她拿起瓶子,将它倒置,稳稳地插进旁边花坛的泥土里。
几天后,就在瓶子旁边,一株没人见过的植物破土而出,它依着瓶身向上生长,最终在顶端开出了一朵幽蓝色的花。
邻居们叫它“夜书莲”。
花开当晚,整株植物发出微弱的蓝光。
花瓣在夜风中开合三次,光芒随之熄灭,花朵迅速枯萎。
黎明时分,脆弱的茎秆从中断裂,一滴透明的液体从断口处渗出,落到地上,瞬间消失。
只留下一圈淡淡的湿痕,形状酷似一只耳朵的轮廓。
社区科学角的“故障实验室”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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