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檀香总带着种沉静的力量。萧砚站在金砖地上,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皇帝脚边的龙纹地毯上。
他刚从江南赶回,玄色官袍上还沾着未抖落的风尘,怀里的《食经》被体温焐得温热,像块沉甸甸的烙印。
“都查清楚了?”萧承煜的声音从御案后传来,他正低头批阅奏折,朱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是。”萧砚躬身,将江南的卷宗放在案上,声音里带着旅途的沙哑,却异常沉稳,“周显贪墨赈灾银五万两,联合赵德发用劣质砖修筑河堤,导致溃决,淹死百姓三百余人。为掩盖罪行,先后灭口三人,包括砖窑工人李狗剩。证据确凿,已就地正法。”
他顿了顿,补充道:“王奎已恢复河工监之职,正在组织重建河堤,用的都是上等青石,臣已派亲兵监督,确保不再出纰漏。”
皇帝放下朱笔,抬起头。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鬓角的银丝在光线下格外显眼,却丝毫掩不住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最深处的念头。
“裴党那边,动静不小吧?”他忽然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萧砚的心脏猛地一跳。果然,皇帝什么都知道。
“是。”他没隐瞒,“臣在回京的路上收到谢云的密报,裴文渊联合三位御史,弹劾臣‘滥用职权,私放重犯’,要求陛下严惩。”
他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目光,眼神里没有丝毫闪躲:“臣以为,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推翻江南的判决,掩盖周显背后的裴党势力。”
御书房里忽然安静下来,只有香炉里的檀香依旧袅袅升起,在晨光中织成细密的网。皇帝拿起萧砚呈上来的卷宗,却没翻开,只是用指尖轻轻敲击着封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像在掂量这份功劳的重量。
萧砚站在原地,后背渐渐渗出薄汗。他知道,皇帝此刻的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人心悬。裴党在朝中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会为了他这个“浪荡子”,与裴党彻底撕破脸吗?
“你在江南,做得很好。”
许久,皇帝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他将卷宗推到一边,起身走到萧砚面前,目光落在他怀里微微鼓起的《食经》上,忽然笑了:“看来,福伯的秘方没白给你。”
萧砚愣了愣,随即也笑了,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他这才注意到,御案旁的矮几上,摆着只刚出炉的烤鸭,油光锃亮的鸭皮上还泛着热气,旁边放着碟蘸料,隐约能闻到蟹黄的鲜香。
“李德全,”皇帝扬声道,“把烤鸭切了,给你家公子尝尝。”
李德全从门外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个白瓷盘,盘里的烤鸭已经切得整整齐齐,皮是琥珀色的,肉是粉红色的,油脂顺着瓷盘的纹路缓缓流淌,混着旁边碟子里的蟹黄酱,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书房。
“陛下特意让人做的,”李德全笑眯眯地把盘子递给萧砚,“说用了公子从江南带回来的蟹黄汤包调料,试试合不合口味。”
萧砚拿起一块鸭皮,蘸了点蟹黄酱,放进嘴里。酥脆的鸭皮在舌尖化开,油脂的丰腴混着蟹黄的鲜甜,还有那股熟悉的、福伯特意加的半勺糖的暖意,瞬间击中了他的味蕾——比在江南画舫上吃的汤包更鲜,比御膳房以往的烤鸭更多了层温柔的底色。
“怎么样?”皇帝也拿起一块,吃得慢条斯理,眼神却带着点期待,像个等着被夸的孩子。
“好。”萧砚的声音有点发紧,眼眶莫名发热,“比以前的好吃。”
“那是自然。”皇帝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得意,“用了你的秘方,能不好吃吗?”
他这话像是在说烤鸭,又像是在说江南的事。萧砚心里清楚,皇帝口中的“秘方”,从来都不只是调料——是信任,是支持,是“你放手去做,朕给你兜底”的承诺。
“那些弹劾的奏折,”皇帝忽然提起,语气又恢复了平静,“朕压下去了。”
萧砚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他。
“但你要知道,”皇帝的目光落在窗外,越过宫墙,望向远处的御史台方向,那里的飞檐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压下去不代表消失。裴党在朝中经营多年,树大根深,这次没能扳倒你,下次只会用更阴的招数。”
他咬了口烤鸭,慢慢咀嚼着,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锐利:“他们怕的不是你这个宁王世子,是怕你手里的证据,怕你查出周显背后的人,怕你……变成第二个苏战。”
萧砚的心脏猛地一缩。
第二个苏战?
他想起父王的灵位,想起“保境安民”的牌匾,想起江南百姓提起父王时,眼里那种近乎信仰的光芒。他从未想过要成为父王那样的人,可此刻被皇帝点破,心里竟没有抗拒,反而生出点莫名的激动。
“臣明白。”萧砚放下手里的鸭骨,语气郑重,“江南的事还没完,京里的事,臣也不会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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