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赈灾棚搭在州府的空地上,几十顶草棚像被水泡过的蘑菇,东倒西歪地挤在一起。萧砚踩着泥泞走在棚区,靴底沾满了黑褐色的烂泥,混着稻草和不知名的碎屑,每走一步都要费些力气。
“公子,这边的粥快见底了。”秦风提着半桶糙米跑过来,额头上全是汗,粗布褂子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后厨的柴火也不够了,几个老丈正围着灶台骂娘呢。”
萧砚皱了皱眉,望向煮粥的灶台。七八口大铁锅冒着白汽,粥稀得能照见人影,几个负责分粥的衙役正拿着长勺,不耐烦地驱赶着往前涌的灾民。混乱中,唯有最东边的那顶草棚前,队伍排得整整齐齐,没人插队,没人喧哗,连孩子都安安静静地牵着大人的衣角。
“那边怎么回事?”萧砚指了指东边的队伍。
秦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睛亮了亮:“好像是个老头在维持秩序,刚才我还看见他把自己的粥分给了个没娘的娃。”
萧砚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老头的模样。约莫六十上下,头发花白,却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穿着件打了补丁的短褂,洗得发白,腰间系着根粗麻绳,正弯腰给一个瘸腿的老汉递粥碗,动作麻利得不像个普通灾民。
最显眼的是他的站姿,脊背挺得笔直,像根没被压弯的芦苇,哪怕站在泥泞里,也带着股说不出的精气神。
“老人家,辛苦您了。”萧砚走上前,声音放得柔和。
老头抬起头,露出张饱经风霜的脸,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却在看到萧砚时,猛地顿住了,手里的粥碗差点掉在地上。
“您是……”老头的声音发颤,眼睛瞪得滚圆,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您是……小王爷?”
萧砚愣了愣。小王爷?这称呼是他小时候在宁王府才有人叫的,自从父王去世,就很少有人这么叫了。
“老人家认识我?”萧砚的语气里带着惊讶。
老头放下粥碗,双手在衣襟上使劲擦了擦,忽然对着萧砚深深鞠了一躬,动作标准得像是在宁王府的演武场:“小人王铁柱,当年在宁王府当护卫,给苏将军牵过马!小王爷忘了?您十岁那年,在府里追兔子,摔进荷花池,是小人跳下去把您捞上来的!”
王铁柱?
萧砚的记忆忽然被拉开一道缺口。他想起来了,那个总爱蹲在马厩旁编草绳的护卫,力气大得能抱起两捆草料,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不像个护卫,倒像个庄稼汉。后来听说他在一次剿匪中伤了腿,就退役回了江南老家。
“王大叔?”萧砚的声音也带上了点激动,“真的是你?你的腿……”
“早好了!”王铁柱拍了拍自己的右腿,眼里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亮了起来,“就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劈柴了,这点活还是能干的。这次水灾,家里的房子被冲没了,就带着老婆子来州府了,见这里乱糟糟的,就想着搭把手,没想到……没想到能见到小王爷您!”
周围的灾民都看呆了,没想到这个指挥大家排队的老头,竟然是宁王府的旧部。
“难怪您把这儿管得这么好。”萧砚看着井然有序的队伍,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宁王府的人,走到哪都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应该的。”王铁柱的腰挺得更直了,“当年苏将军教我们,‘宁王府的人,走到哪都得护着百姓’。小王爷您亲自来赈灾,我们做属下的,更得跟上。”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听说王奎那小子被抓了?这不可能!那小子跟他爹一样,是条汉子,怎么可能贪墨?”
萧砚心里一动:“您认识王奎?”
“何止认识!”王铁柱叹了口气,“他爹是我当年的袍泽,一起在北境守过城。王奎这小子,从小就跟着我们在演武场打转,说长大了要像苏将军一样修河堤,怎么会……”
他没再说下去,但眼里的愤愤不平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大叔放心,”萧砚的声音很坚定,“王奎的冤屈,我会查清的。那些害他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王铁柱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忽然笑了,像看到了当年的苏将军:“好!有您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其实……这次来州府的灾民里,还有不少当年宁王府的旧部,有的伤了腿,有的落了残疾,都是退役回江南的,您要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萧砚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他看着眼前的王铁柱,看着周围那些虽然衣衫褴褛、眼神却依旧淳朴的灾民,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
父王当年种下的种子,原来一直扎根在这片土地上,在危难的时候,总能发出新芽。
“王大叔,”萧砚转向他,语气郑重,“现在就有件事需要您帮忙。”
“您说!”王铁柱拍着胸脯。
“我需要人手,”萧砚指了指那些空着的草棚,“把老弱病残和年轻人分开安置,找会医术的人给伤员看诊,再组织些力气大的,去加固赈灾棚的柱子,别让夜雨给冲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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