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总带着一股子化不开的黏腻。
巳时刚过,工人丙家的矮房檐下还在滴水,溅起的泥点打湿了秦风的皂靴。他反手扣上斑驳的木门,铜锁“咔哒”一声落锁,转身对屋里低声道:“丙叔,委屈您再忍几日,萧大人说了,只要过了这关,定保您全家平安。”
屋角的草堆上,工人丙抱着瑟瑟发抖的小孙子,脸色蜡黄如纸。他望着糊着旧报纸的窗户,声音发颤:“秦小哥,那周大人真会……真会派人来?”
“怕他个鸟!”秦风拍了拍腰间的短刀,刀鞘上的铜环叮当作响,“有萧大人在,天塌不下来。您记着,无论外面有什么动静,千万别开门,吃食我会按时送来。”
说完,他最后看了眼紧闭的窗户,转身没入巷口的浓雾里。檐角的蛛网被雨水打湿,黏住了一只挣扎的飞蛾,像极了此刻困在漩涡里的工人丙。
而此时的府衙大牢外,萧砚正站在老槐树下,青灰色的官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来得比谁都早。昨夜审完工人丙,便觉周大人的眼神不对——那老狐狸看似服帖,眼底却藏着淬毒的冰碴。工人丙握着周府贪墨的关键证据,留着他,无异于给周大人脖子上悬了把刀。
“大人,风大,要不进值班室等?”随从捧着件蓑衣,小声劝道。
萧砚摇头,目光落在大牢厚重的黑漆木门上。门轴处的铁锈被雨水浸得发红,像极了陈年的血渍。他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玉质温润,总能在心烦时定住心神。
“来了。”
萧砚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随从一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雾蒙蒙的巷口,一个穿灰布短打的身影正缩头缩脑地走来,手里拎着个黑布包裹,步伐踉跄,正是牢头张勇。
这人平日最是贪杯,此刻却步态稳健得反常,尤其是那包裹,边角处隐隐透出个陶瓶的轮廓,晃悠间似有液体撞击的轻响。
“张牢头今日倒勤快。”萧砚缓缓走出槐树阴影,青石板上的水洼映出他清瘦的身影,“这时候来大牢,是给哪位‘贵客’送东西?”
张勇猛地抬头,看见萧砚时脸色骤变,像见了鬼似的往后缩:“萧、萧大人?您怎么在这儿?”他慌忙把包裹往身后藏,袖口的酒渍蹭在粗布褂子上,晕开一片深色。
“本官问你,手里拎的什么?”萧砚的声音没带半分火气,却像块冰锥扎进张勇心窝。
“没、没什么……”张勇眼神闪烁,脚底下悄悄往后挪,“就是给里头的兄弟带了壶酒,天冷,暖暖身子。”
“哦?”萧砚挑眉,目光扫过他攥紧包裹的指节——那指节泛白,分明是在用力掩饰什么,“本官倒不知道,牢里的规矩改了,竟允许带东西给重犯?”
工人丙昨日已被定为“涉案人证”,虽未定罪,却也是关在重牢区,按规矩连探视都需报备,更别说送什么“酒”了。
张勇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突然转身就跑。可他刚迈出两步,后领便被一股大力攥住,整个人像只拎鸡似的被拽了回来,“咚”地撞在老槐树上,疼得他眼冒金星。
黑布包裹脱手飞出,摔在水洼里散开,滚出的陶瓶磕在石头上,瓶盖崩开,一股刺鼻的苦杏仁味瞬间弥漫开来——是鹤顶红!
“这就是你说的‘酒’?”萧砚捡起陶瓶,指尖捻了点残留的药液,在鼻尖轻嗅,眼神冷得像结了冰,“周大人派你来的?”
张勇瘫在地上,裤脚湿了一大片,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他望着陶瓶,嘴唇哆嗦得不成样子:“不、不是的……是我自己……”
“自己?”萧砚蹲下身,目光如刀,“你张勇虽贪,却还没胆子给人下毒。说,周大人许了你什么好处?是那五十两银子,还是城西的那间铺面?”
这话像炸雷,在张勇耳边轰然炸响。他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萧砚怎么会知道这些?
萧砚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道:“昨日你去周府回话,回来时袖袋里多了个油纸包,里面是两锭十两的官银,对吧?你以为没人看见?”
其实他并未亲眼所见,只是猜准了周大人的手段——对付张勇这种货色,银钱最是管用。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像亲眼目睹一般,由不得张勇不信。
“我……我……”张勇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豆大的汗珠混着雨水往下淌,“萧大人,我是被逼的!周大人说,那工人丙知道得太多,留着是祸害,让我……让我趁送饭时下毒,事后给我五十两,还让我去城西开个杂货铺……”
“他还说了什么?”萧砚追问,指节抵在张勇的喉间,稍一用力便能让他喘不过气,“只让你下毒?没说之后怎么办?”
“说了!说了!”张勇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等工人丙‘暴毙’,就对外宣称是畏罪自杀,再让我把他的供词偷出来烧了……还说,若是我办不好,就让我儿子在驿站的差事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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