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衙门的后园被灯笼照得如同白昼。
朱红的廊檐下挂着走马灯,映得满池荷叶都泛着暖黄的光,丝竹声顺着风飘过来,软糯的吴侬语唱着“醉里吴音相媚好”,乍一看,竟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萧砚坐在临水的凉亭里,指尖捻着颗葡萄,皮都没剥,眼神却冷得像秦淮河底的冰。他瞥了眼满桌的菜——清蒸鲥鱼、松鼠鳜鱼、龙井虾仁,全是江南名菜,连盛菜的盘子都是描金的官窑瓷,可他怎么看,都觉得这桌菜像铺着锦缎的陷阱。
“钦差大人,尝尝这个?”周显亲自给萧砚夹了个蟹黄汤包,笑得眼睛都没了,“这是醉仙楼的招牌,老师傅做了三十年,皮薄馅足,汤汁鲜得能掉眉毛。”
萧砚看着那白胖的汤包,忽然想起福伯塞给他的馅料秘方,鼻子里仿佛闻到了宁王府厨房的香气。他没接周显递来的筷子,反而拿起自己的银筷,轻轻戳了戳汤包的皮。
汤汁顺着筷子尖流出来,带着股说不出的怪味,像是……掺了点别的东西,不是姜,也不是醋,有点涩,又有点麻。
“周大人费心了。”萧砚放下银筷,拿起帕子擦了擦指尖,“只是本官一路劳顿,胃口不太好,怕是辜负了这好滋味。”
周显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来:“大人说的是,是下官考虑不周。来,换些清淡的,小禄子,把那道莼菜羹端上来。”
旁边一个脑满肠肥的乡绅立刻附和:“周大人真是体恤下属,哦不,是体恤钦差大人!不像某些人,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连条河堤都修不好,害得咱们江南百姓遭殃!”
萧砚抬眼望去,这乡绅穿着件宝蓝色的绸缎袍子,腰间挂着块羊脂白玉佩,油光满面的,正是扬州最大的盐商赵德发,周显的“钱袋子”。刚才在码头迎接的官员里,就有他,只是那时他缩在后面,没敢上前。
“赵员外这话就不对了。”萧砚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王奎到底有没有贪墨,还没定论,怎么能说他‘搜刮民脂民膏’?”
赵德发被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赶紧看向周显。
周显打圆场:“赵员外也是心急,毕竟……毕竟河堤溃决,灾民受苦,大家心里都不好受。说起来,这王奎也真是糊涂,就算有难处,也不该……”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也不该跟匪寇勾结啊。”
“匪寇?”萧砚放下茶杯,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他,“周大人这话,可有证据?”
周显端起酒杯,掩饰着眼里的得意:“证据嘛……倒也不算实锤,只是坊间传言。说王奎修河堤时,跟淮河上的水匪来往密切,那些水匪经常给他送‘孝敬’,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在河道上横行。这次河堤溃决,说不定就是水匪搞的鬼,跟王奎里应外合!”
萧砚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茶杯。淮河上的水匪?他想起当年救王奎女儿时,确实剿灭过一伙水匪,为首的就是被克扣工钱的河工。可那伙人早就散了,怎么可能跟王奎勾结?
“哦?”萧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周大人可知,那些水匪叫什么名字?巢穴在哪?”
周显被问得一愣,干咳两声道:“这……这下官就不清楚了,毕竟是坊间传言,当不得真。只是……只是那被烧毁的图纸,说不定就是王奎自己烧的,怕上面有跟匪寇勾结的证据,才狠心销毁。”
他这话倒是“一箭双雕”,既抹黑了王奎,又解释了图纸被烧的事。
萧砚心里冷笑。这老狐狸,编瞎话都不打草稿。他瞥了眼赵德发,只见赵德发正低头喝酒,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腰间的羊脂白玉佩在灯笼下泛着光,上面的龙纹雕刻得异常精致——那工艺,根本不是普通盐商能戴的。
等等……那玉佩的样式,怎么有点眼熟?
萧砚的目光落在玉佩的挂绳上,是根玄色的丝绦,末端缀着个小小的银铃。这挂绳……跟谢云腰间的那块玄铁佩的挂绳,几乎一模一样!
谢云是皇帝的贴身护卫,他的佩饰都是内造局特制的,赵德发一个盐商,怎么会有同款挂绳?
萧砚的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食经》里夹着的官员名录,赵德发的名字后面写着“与京中某部关系密切”,当时他没在意,现在看来,这“某部”怕是来头不小。
“周大人,”萧砚忽然开口,打断了周显的喋喋不休,“你说王奎跟匪寇勾结,那他为什么要自己烧图纸?直接交给匪寇处理,不是更干净?”
周显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支支吾吾地说:“这……这大概是他怕夜长梦多,想尽快销毁证据吧。”
“是吗?”萧砚笑了笑,拿起银筷,夹起刚才那个蟹黄汤包,在周显和赵德发的注视下,轻轻咬了一口。
怪味更明显了。不是毒药,倒像是加了些让人腹泻的草药,剂量不大,却足够让人拉上几天几夜,没精力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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