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锋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在沈墨身上略微停顿了一瞬，似乎有些意外于他的年轻和低微修为，但很快便移开。
“人都到齐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此行目标，东北黑瘴谷边缘区域。任务：清剿外围污染生物，勘察污染源头迹象，收集样本。一切行动，听我号令。擅自行动者、畏战不前者，休怪我剑下无情！”
简单的训话，冰冷而直接。没有鼓舞，没有承诺，只有命令和警告。
“出发！”
队伍沉默地离开宗门，向着东北方向进发。秦锋一马当先，三名内门弟子紧随其后。赵峰立刻带着外门弟子跟上，有意无意地，将沈墨挤到了队伍最尾巴上，几乎是踩着队伍的尘埃前进。
沈墨乐得如此，一言不发，默默跟随，同时将感知提升到极致，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越往东北方向走，环境越发变得诡异阴森。天空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脏兮兮的灰布，终日不见阳光，透着一股压抑的昏沉。空气中的灵气变得稀薄而驳杂，反而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如同腐烂泥土混合着铁锈的腥甜气息，吸入肺中，带着隐隐的刺痛感。
脚下的土地逐渐变得贫瘠，植被扭曲怪诞。原本青翠的树木如今枝干扭曲发黑，叶片枯黄卷曲，上面布满了暗红色的斑点，如同生了锈。低矮的灌木丛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偶尔能看到一些小型动物乃至低阶妖兽的尸骸，它们干瘪怪异，仿佛被吸干了全部的生命力，只剩下空洞的眼窝注视着这支不速之客的队伍。
死寂。除了队伍行进发出的沙沙声，几乎听不到任何虫鸣鸟叫，仿佛这片土地已经死去。
秦锋带队极为谨慎，速度不快，时常举手示意队伍停下，他则凝神感知前方动静。几名内门弟子也收起了倨傲，显得警惕起来。赵峰等人更是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然而，一连两天，除了这令人窒息的环境压迫感，队伍并未遭遇真正的、可见的危险。这种未知的平静，反而让所有人的神经绷得更紧。
第三天中午，队伍在一处格外茂密、枝桠扭曲如同鬼爪的枯木林边缘停下休整。
气氛有些沉闷。连续的精神紧绷让人疲惫。
就在这时，赵峰眼珠转了转，脸上堆起笑容，走到正在一块青石上调息的秦锋面前，拱手道：“秦师兄，此地距离地图上标注的黑瘴谷边缘已不远。但这份老旧地图标注模糊，前方林深路杂，恐有未知险情。为了大队人马的安全着想，不如……先派一位手脚麻利、感知敏锐的师弟前去探一探路？也好让我等有所准备。”
他的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完全是一副为集体考虑的模样。
秦锋睁开眼，看了看前方那片更加阴暗、仿佛隐藏着无数危险的枯木林，沉吟了片刻。探路，确实是有必要的。
“赵师弟所言有理。”秦锋目光扫向外门弟子这边，“你们谁……”
“秦师兄！”赵峰立刻接口，语气变得义正词严，“探路之事，关乎全体安危，责任重大，非能者不能胜任！沈墨师弟虽入门晚，修为不高，但常年与污秽之物打交道，想必对这类诡异环境的感知远胜我等寻常弟子。由他前去探路，再合适不过！这正是他报效宗门、展现价值的时候！”
他话音未落，那几名内门弟子也纷纷点头附和。
“赵师兄说得对，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嘛。”
“正是此理，沈师弟，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
“莫非沈师弟害怕了？宗门可是不养闲人更不养懦夫。”
他们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目光却带着淡淡的逼迫，落在一直沉默的沈墨身上。
秦锋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并非看不出赵峰那点心思，但探路确有必要，而沈墨的“专业”似乎也确实有点道理。他的目光转向队伍末尾那个一直低着头的灰衣弟子：“沈墨，你意下如何？”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沈墨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惶恐与不安，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秦师兄，弟子……弟子修为低微，独自深入险地探路，恐怕力有未逮，万一误了宗门大事……”
“哼！贪生怕死！”赵峰立刻厉声打断，声音陡然拔高，手指几乎要戳到沈墨脸上，“宗门征调，是让你来效力的，不是让你来当缩头乌龟的！秦师兄和诸位内门师兄在此，岂容你推三阻四？让你去探路是看得起你，是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难道要让我们这些内门师兄，或者赵某去为你冒险不成？！”
其他弟子，包括那些外门弟子，也都投来鄙夷、不耐烦或冷漠的目光。在集体安全和个人安危面前，一个微不足道的杂役弟子的性命，显然无足轻重。
沈墨沉默地站在那里，承受着所有或恶意或漠然的视线。他缓缓地低下头，肩膀微微垮下，仿佛被这无形的压力彻底压垮，认命了一般。他用细若蚊蚋、带着屈辱和恐惧的声音道：
“……弟子，遵命。”
他接过秦锋递来的那份简陋模糊的地图和一捏就碎的劣质求救符箓，将那柄宗门配发的、锈迹斑斑的铁剑握在手中，一步一步，走向那片仿佛巨兽张开的口器般、等待吞噬生命的阴暗枯木林。
他的背影在扭曲的林木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和绝望。
看着沈墨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浓重的阴影与怪异的迷雾之中，赵峰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抹得意的快意和阴冷的笑容。
探路？那只是第一步。
他早已在这条“路”上，为沈墨准备了一份精心烹制的“大礼”。一份足以让他尸骨无存、死得“合情合理”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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