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时,已近亥时三刻。薛国公府朱红大门外,方才还堆着如山的贺礼礼盒,此刻只剩两个老仆正佝偻着腰,将缠了红绸的木盒往偏院库房搬。门檐下那对一人高的鎏金宫灯,烛火被夜风卷得微微晃荡,将地面散落的爆竹碎屑映得忽明忽暗 —— 有炸开的红纸屑,也有未燃尽的青灰色药捻子,踩上去沙沙作响,混着空气里残留的熟醉蟹香与沉水香,成了这场盛宴最后的余韵。
穿堂风掠过中庭的汉白玉石桥,卷起几片被红灯笼染透的落叶,飘向中轴线最深处的正院。这里是国公府的核心,今夜更是新房所在,连廊下的廊柱都裹了三层大红绫罗,廊檐下悬着的百子连灯串,每一盏都燃着细烛,将通往主屋的路照得亮如白昼。几个洒扫的丫鬟提着竹篮,正小心翼翼地捡拾廊砖缝里的碎纸屑,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唯有竹篮边缘碰撞的细碎声响,在沉寂的府中格外清晰。
新房主屋的门楣上,悬着一方由御笔亲题的 “天作之合” 金匾,匾额两侧挂着的鸾凤和鸣刺绣幡幔,垂到门槛边,被门内透出的暖光浸成了琥珀色。推开门时,一股混着百合香与桂花香的暖气流扑面而来 —— 案头那尊鎏金香兽正缓缓吐着烟,烟丝绕着窗棂上的剪纸打转。那些剪纸皆是宫里绣坊专供的苏绣样式,除了寻常的双喜字,还剪了衔枝的鸳鸯、并蒂的海棠,最精巧的是窗角那几幅,竟藏着 “刘”“曹” 二字的暗纹,是赵皇后特意命人赶制的,足见皇家对这场婚事的看重。
屋内的布置更是极尽富丽,却又处处藏着细腻心思。铺在床榻上的大红百子千孙被,是用蜀锦织就的,经纬间的金银线在烛火下流转,绣着的百个童子或嬉闹或扑蝶,每个童子的眉眼都不重样;床头的拔步床围幔,用的是江南进贡的云锦,除了常规的龙凤呈祥,幔角还绣了几簇细碎的海棠花 —— 那是永宁公主刘姝幼时最爱的花,当年她在御花园折海棠枝伤了手,还是太后亲自为她敷的药,这份心思,显然是宫里特意嘱咐过的。
案头摆着一对龙凤喜烛,烛身雕着缠枝莲纹,烛火燃得正旺,将烛泪凝结成一串串红宝石似的坠子。烛台旁放着一套鎏金喜盒,里面盛着枣、栗子、桂圆、花生,皆是 “早立贵子” 的寓意;旁边还立着一尊玉如意,玉色莹白,柄上刻着 “宜室宜家”,是当今圣上的御赐之物。连屋角的花架上,都摆着两盆开得正盛的并蒂莲,花瓣上还沾着清晨采摘时的露水,在暖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刘姝端坐于床沿,身上的九翚四凤冠早已被宫女取下,连同繁复的翟衣一起,妥帖地收进了樟木箱。此刻她穿的是一身正红色蹙金绣凤广袖吉服,衣料是极轻薄的杭罗,绣着的凤凰羽翼用的是赤金线,走动时会随着光线流转,仿佛凤凰要从衣料上飞出来。吉服的领口和袖口滚着一圈银线绣的云纹,既不失公主的华贵,又比朝服轻便了许多。
她的妆容已卸去了白日的厚重 —— 那层遮住原本肤色的铅粉被洗净,换了宫里新制的桃花膏,衬得脸颊是自然的粉白,像是春日里刚绽放的桃花瓣;眉形画的是时下最时兴的远山眉,用的是波斯进贡的螺子黛,颜色浓淡相宜,恰好衬得她眼型愈发修长;眼尾没有像宫中贵妇那般点上繁复的花钿,只轻轻扫了一点胭脂,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红晕;嘴唇涂的是蔷薇膏,颜色是浅淡的玫红,不似白日那般艳丽,却更显娇嫩。
最动人的是她的发式。乌黑的长发被挽成了回鹘髻,髻顶插着一支赤金累丝珠花,珠花上的东珠有指甲盖大小,是南海进贡的珍品,在烛火下泛着莹润的光;珠花旁还簪着一支小巧的羊脂玉簪,簪头雕着一朵海棠花,那是她生母贤妃临终前留给她的遗物,玉质温润,带着常年贴身佩戴的暖意;发髻两侧各垂着一缕流苏,是赤金与珍珠串成的,她微微一动,流苏便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只是这般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她眉眼间的疲惫。她的肩颈微微有些僵硬 —— 白日里从清晨的催妆礼到傍晚的合卺礼前,她足足行了上百次礼,肩胛骨处早已酸得发沉。她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指尖微微蜷缩,露出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淡淡的蔻丹,此刻却因为紧张,指尖的蔻丹显得有些发白。她的目光落在床榻边缘绣着的童子身上,却并未真的看进去,瞳孔微微失焦,显然是在走神。
她在想白日里入宫辞行时,嫂嫂——或者说赵皇后,拉着她的手说的话:“曹彬这孩子,虽不是世家子弟出身,却是靠自己挣下的国公之位,性子沉稳,打仗时是猛将,治家必定也稳妥。你嫁过去,不必学那些小家子气的争宠,只管安心做你的国公夫人便是。” 那时她低着头应着 “是”,心里却七上八下 —— 她虽久居深宫,却也听闻过曹彬的事迹,更是见过一次,虽然只是惊鸿一面,却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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