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州城头那面粗糙缝制的“兴蜀”大旗,仿佛不是布料,而是一块投入滚油的火种。它点燃的不仅是全师雄麾下那支绝处逢生的队伍,更点燃了积郁在蜀中各地军民心中数月、乃至数年的屈辱、恐惧与积怨。王全斌及其北路军入蜀后的暴行,早已通过逃难的百姓、溃散的士卒、往来商旅的窃语,如同瘟疫般传遍了蜀中大小州县。苛虐的统治,贪婪的盘剥,尤其是对降卒和普通蜀地军民那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残暴,早已在无数人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全师雄在绵州的振臂一呼,官逼兵反的悲壮控诉,恰如一道撕裂乌云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无数绝望者心中的道路——原来,反抗是可能的!
首先响应的是绵州周边。彭州、汉州、绵竹等地,原本就有大量被遣散或潜逃的原蜀军士卒。他们归乡后,并未得到安宁,反而时常受到北军派驻地方的小股部队或新任官吏的欺压,田产被夺、妻女受辱之事时有发生。听闻全师雄起事,并迅速拿下绵州,这些散落各地的火星立刻找到了方向。
彭州导江县,一名原蜀军都头,因不愿受北军一名校尉的敲诈勒索,被当众鞭笞,怀恨已久。得知绵州消息后,他连夜联络旧部数十人,突袭了当地北军的一个粮草转运点,杀死看守的十余名北军,夺取粮草兵器,随即打出旗号,响应全师雄。附近村镇饱受北军征粮之苦的农民、以及一些对故国尚存念想的乡绅,竟也纷纷提供藏匿之所乃至资助钱粮。不过数日,这支队伍便膨胀至千余人,控制了导江县大部。
汉州什邡镇,一名铁匠铺里,炉火熊熊。几名原蜀军弩手,正和铁匠一起,将缴获的北军制式步槊截短,改造成更适合山林作战的长枪。他们的首领,是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曾是蜀军中的神射手,城破时侥幸逃脱,潜回家乡。全师雄起兵的消息传来,他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王全斌不给我们活路,曹太保远水难救近火!与其等着被那些北蛮子像杀鸡一样宰了,不如跟着全将军,拼他个鱼死网破!” 他们袭击了镇上北军设立的税卡,杀了税吏和守卫的兵丁,随即遁入附近山林,不断袭击北军小股巡逻队和后勤车队,队伍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大,成为插在北军后勤线上的一颗钉子。
类似的场景,在蜀中北部、西部多个州县不断上演。有的是成建制的原蜀军小股部队集结起事;有的是地方豪强、游侠儿趁势而起,借“抗北”之名扩张势力;更多的,则是活不下去的普通百姓,或是被北军暴行逼得家破人亡的复仇者,他们拿着锄头、柴刀,汇入那越来越庞大的、打着“兴蜀”或类似旗号的洪流之中。
叛乱,已不再是单纯的降卒哗变,而是迅速演变成一场席卷小半个后蜀故地、带有浓厚民族(蜀人)反抗色彩和地方自卫性质的风暴。叛军成分复杂,动机各异,缺乏统一指挥和严明纪律,但他们对北路军,尤其是对王全斌一系的刻骨仇恨,是他们暂时团结在一起的唯一纽带。
成都城西,王全斌行辕。
坏消息如同雪片般飞来。
“报——!彭州导江县失陷,乱军啸聚数千人!”
“报——!汉州什邡镇税卡被袭,粮队被劫,守军全军覆没!”
“报——!绵竹有乱民围攻县衙,县令……县令悬梁自尽了!”
“报——……”
王全斌最初的得意和兴奋,早已被这愈演愈烈的局势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暴怒和隐隐的不安。他没想到,区区降卒作乱,竟能引发如此剧烈的连锁反应,如同堤坝上的蚁穴,瞬间导致了整段河防的崩溃。
“反了!都反了!” 王全斌咆哮着,将又一份告急文书狠狠摔在地上,“这些不知死活的蜀虏!蝼蚁一般的东西,也敢撼树?!”
崔彦进脸色凝重:“大帅,局势恐有失控之虞。乱军四处起火,史彦德、崔翰他们追击全师雄主力,兵力已显不足,难以兼顾后方蔓延的叛乱。若不能迅速扑灭,待其成燎原之势,只怕……”
“怕什么?!” 王全斌猛地打断他,眼中凶光毕露,“一群乌合之众!传令给史彦德、崔翰,分兵!给老子分兵剿杀!凡依附叛匪之州县村镇,皆视同叛逆!破城之后,许将士们……三日不封刀!老子要用血,把这蜀地给我洗一遍!看谁还敢反!”
这“三日不封刀”的命令,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本就纪律败坏的北军,得了这等默许甚至鼓励,更是彻底化作了择人而噬的野兽。史彦德一部在追击全师雄过程中,途径一疑似给叛军提供过粮食的村庄,竟悍然下令屠村,男女老幼,尽数屠戮,房屋焚毁,制造了骇人听闻的“白沙惨案”。崔翰所部在攻打一个被叛军短暂占据过的小城时,破城后不仅杀戮守军,更纵兵抢掠,奸淫妇女,其暴行比之叛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这种残酷的镇压,非但没有吓住反抗者,反而如同抱薪救火。北军的暴行通过种种渠道迅速传播,让更多原本还在观望的蜀地军民彻底绝望。“看吧!这就是王师!投降是死,反抗也是死!不如拼了!” 这种绝望的情绪,成了叛军最好的兵源招募令。王全斌的“铁血”政策,正在将更多的普通百姓和地方势力推向叛军一边,叛乱的火焰,反而因这血腥的镇压而燃烧得更加猛烈,范围更加广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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