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的晨雾,在朝阳的金辉下,如巨大的纱幔被缓缓掀开,显露出蜀地东部山河的峥嵘面貌。夔州城头,那面崭新的“汉”字大纛,在江风中猎猎作响,宣告着这座控扼巴蜀咽喉的重镇,已彻底易主。血迹尚未完全洗净的城墙,无声地诉说着昨日破关的惨烈,但城内的秩序,却在一种异样的肃穆中迅速恢复。
征蜀东路军主帅、检校太尉、宋王大将军曹彬,并未沉浸在攻克天险的喜悦中。他深知,夔州之捷,只是劈开了入蜀的门扉,门后那广袤千里、州郡林立的后蜀腹地,才是真正的棋局。若每一城、每一地都需似夔州这般血战夺龋,纵使汉军骁勇,也必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且将彻底激化蜀地民怨,使日后治理难如登天。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曹彬立于临时设于原夔州府衙的节堂之内,目光沉静地扫过壁上悬挂的巨幅巴蜀舆图,对身旁肃立的几位心腹将领与幕僚缓声道,“陛下遣我等吊民伐罪,意在收取全蜀膏腴之地、百万生民之心,而非留下一片焦土、遍地哀鸿。”
堂下,刚刚因战功受赏、升迁的将领们,如马步军都指挥使崔彦进、内客省使曹翰等,虽战意正酣,渴望继续挥师西进,再立新功,但见主帅如此说,也都敛息恭听。他们追随曹彬日久,深知这位以仁厚谨慎着称的主帅,其谋略远非一味猛攻可比。
“大将军所言极是。”首席幕僚,一位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的文士捻须接口,他名唤李处耘,虽挂武职,实通韬略,深得曹彬信赖,“蜀地承平数十载,孟昶暗弱,政令弛废,各地守臣未必皆有效死之心。我军新破夔州,声威正盛,正当借此雷霆之势,行传檄之策,以慑其胆,以摇其心。若能使诸州望风归附,则事半功倍,亦可保全我军锐气,以备成都决战。”
曹彬颔首,目光落在舆图上夔州以西的万、施、忠、涪等州。“便依此议。即刻草拟檄文,言辞需刚柔并济,既要彰天兵讨逆之威,也要显陛下招抚之德。明告蜀中官民:王师所至,秋毫无犯;举城来降者,保其官职身家;负隅顽抗者,夔州便是前鉴!”
“遵令!”李处耘躬身领命,当即于一旁书案铺纸研墨,凝神构思。不过一个时辰,一篇文辞并茂、情理交攻的檄文便已草就。曹彬细览一遍,略作修改,便命书吏连夜抄录数百份,加盖征蜀东路大军统帅印信。
次日黎明,数十骑轻捷剽悍的斥候信使,背负檄文,如离弦之箭,分赴万州、施州、开州、忠州等长江沿线及附近要地。他们不仅携带着这纸足以决定一城命运的文告,更肩负着窥探沿途军情、散布“曹彬仁德”、“汉军秋毫无犯”消息的隐秘任务。
檄文最先送达万州(今重庆万州)。
万州刺史李景裕,乃是进士出身的标准文官,平日里吟风弄月、处理政务尚可,何曾经历过真正的战阵?夔州一日陷落的消息传来,已让他如坐针毡,寝食难安。当他颤抖着双手,展开那封字字千钧的汉军檄文时,额角的冷汗更是涔涔而下。
文中那“舳舻千里,旌旗蔽空,天兵一至,齑粉立至”的威吓,让他仿佛看到汉军战舰铺满江面、攻城槌撞击城门的恐怖景象;而那“顺应天命,举城归汉,非但身家可保,亦不失州郡之任”的许诺,又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在他眼前晃动。
他急忙召集州中主要僚属与驻军的都头、指挥使商议。节堂之上,气氛压抑。李景裕将檄文传阅下去,自己则颓然坐于主位,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通判、推官等文吏,大多面如土色,目光躲闪,显然无人愿与城池共存亡。再看那几位武官,平日里吆五喝六,此刻却也沉默不语。一名资格较老的都头硬着头皮道:“刺史大人,非是末将畏战,实是……实是夔州之险远胜我万州,尚且旦夕可下。我万州城小兵微,如何能挡?听闻那汉军主帅曹彬,治军极严,入夔州后对百姓秋毫无犯,与传闻中北路军……大不相同。若降于他,或能保全……”
这话如同打开了闸门,众人纷纷附和,皆言不可力敌,当以保全满城生灵为念。
李景裕听着属下几乎一边倒的言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他长叹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无奈:“罢了,罢了!天兵不可抗,汉祚不可逆。孟主……唉,非我不忠,实是天意如此。为这满城百姓,免受刀兵之苦,降了吧……”
决议既下,万州城当日便四门洞开,撤去了所有守御器械。李景裕率领州衙一众属官,身着素服,手捧印信、户籍图册,出城十里,恭迎汉军前锋的到来。
奉命接收万州的,是东路军一员沉稳的偏将。他谨遵曹彬将令,对李景裕等人以礼相待,只派兵接管城防、仓库等要害,严令部下不得擅入民宅、骚扰市肆。万州,就这样兵不血刃地纳入了汉军的控制之下。消息传回夔州中军,曹彬只是淡淡一笑,下令犒赏前锋将士,并对李景裕等降官好言抚慰,命其暂留原职,协同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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