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刚过。
胜利新村老槐树的影子被路灯拉得斜长。陈默那辆饱经风霜的小三轮孤零零停在老位置，车斗里保温箱空了大半，装钱的铁盒子倒是沉甸甸，压得车轴都往下塌了几分。
“哟，小陈老板，这是打土豪回来了？”隔壁卖卤味的王胖子正收摊，瞅见陈默裤腿上干涸的泥点子还有那身明显在泥水里滚过的旧运动服，咧着嘴打趣，“听说云顶龙宫那边傍晚地动山摇的，放烟花呢？你这身行头，该不会是去抢头排了吧？”
陈默没搭腔，嘴角叼着根不知从哪顺来的草茎，慢悠悠地开锁，把三轮车斗里空了的保温箱和调料罐子往下搬。
动作有点懒散，带着大战后卸下千斤重担的松泛。
兜里七块玉璧温润地贴着皮肤，没了之前的灼热共鸣，只剩下溪流抚过鹅卵石般的宁静滋养。
手腕上七枚烙印也敛了神光，看着就像几道洗不掉的旧纹身。
“抢什么烟花，捡了点废铁卖钱。”陈默含糊应了句，弯腰拖出车斗最底下那个灰扑扑、印着“尿素”字样的蛇皮袋。
袋口一开，一股浓烈的土腥味混合着淡淡的金属锈蚀气飘了出来。
里面赫然是几块扭曲变形的铝合金窗框，还有些沾满干涸湖泥的铜线，一看就是刚拆下来的废料。
王胖子眼睛都直了：“嚯！还真是捡废铁去了？云顶龙宫那边保安没逮你？”
“逮什么，都忙着救火呢。”陈默把蛇皮袋口扎紧，随手扔到槐树根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摸出那部屏幕裂得像蜘蛛网的老人机，银行APP的余额在路灯下亮得晃眼。
手指头在上面戳了几下，然后揣回兜里，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查了下明天的天气预报。
王胖子咂咂嘴，看着陈默那副惫懒样儿，摇摇头，推着自己的卤味车走了，嘴里还嘀咕着：“这小子，神神叨叨的…”
陈默把三轮车锁好，没回家。
心里那点刚平息的躁动，像被晚风里的江水味儿勾了起来。
他踢了踢槐树根下那袋废铁，弯腰拎起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旧帆布鱼护——这玩意儿看着灰扑扑，用料却结实得很，是前几年跟船老大打赌赢来的。
又翻出他那根宝贝疙瘩似的碳素溪流竿，竿筒上缠的胶布都磨得发亮。
饵料盒里还有半盒蚯蚓，在泥里不安分地扭动。
目标明确——老闸口下游那片回水湾。水缓，草多，鱼傻。
江风夜钓，鱼护玄机
老闸口下游的回水湾静得很，只有江水拍打驳岸的哗哗声。
远处城市的光污染被江堤的树影筛过，只剩下些模糊的光晕。
陈默找了块平整的水泥墩子坐下，支好小马扎。
鱼竿抽出，线组挂上铅坠和蚯蚓，动作行云流水，带着刻进骨子里的熟练。
夜光漂甩出去，在墨色的江面上点出一颗幽幽的绿星。
没有八卦玉璧的感应，没有浊气的侵扰，也没有炮火连天的喧嚣。
只有带着水腥气的晚风，江对岸隐约传来的轮船汽笛，还有草丛里不知名小虫的唧唧鸣叫。
陈默长长吁了口气，背脊放松地靠在冰凉的堤坝水泥上，望着那颗绿星在水波里轻轻晃动。
紧绷了不知多久的神经，终于在这片熟悉的江水和黑暗里，一点点化开。
鱼口不算好。
浮漂偶尔点动几下，拉上来多半是手指长的小鲫鱼，在月光下闪着银亮的鳞光，被陈默捏着尾巴，又丢回江里，溅起一小朵水花。
他也不急，权当是活动手指头。
脑子里空空荡荡，难得没想什么玉璧、浊主、积分，就琢磨着明天早市该进点啥鱼，胜利路拐角新开那家包子铺的肉馅儿到底新不新鲜。
直到月上中天，快半夜的光景。
夜光漂猛地往下一沉！力道又急又猛，跟之前小鲫鱼试探性的啄食完全不同！
陈默手腕一抖，本能地扬竿刺鱼！
呜——！
竿尖瞬间弯成一张大弓！渔线绷得笔直，在水里切割出尖锐的嘶鸣！
水下那股力道大得惊人，横冲直撞，带着一股子蛮横劲儿，拖得陈默的小马扎都往前蹭了半步。
“嚯！大家伙？”陈默来了精神，腰胯发力稳住下盘，手腕稳稳控着竿，感受着水下那暴躁的拉力。
“劲儿不小，是条老鲤鱼还是大青鱼？”他熟练地开始溜鱼，一收一放，化解着水下的冲击。
溜了足有十几分钟，水下那物件的力气才渐渐弱下去。
陈默感觉差不多了，慢慢收线。水花翻涌间，一个黑黢黢的影子被拖到岸边。
不是鲤鱼，也不是青鱼。
是条通体乌黑、鳞片厚实、看着像大号黑鱼的东西。
但这黑鱼模样有点怪，脑袋特别大，几乎占了身体三分之一，嘴巴宽阔，嘴角有两根短硬的肉须，眼睛是浑浊的黄色，在月光下闪着凶光。
最奇特的是它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歪歪扭扭的金色纹路，像是什么符文被水泡褪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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