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荒坡回来的那天起,小夭就像被抽走了所有鲜活气。
皓翎宫的暖玉地依旧温着脚,鲛绡窗幔滤进来的日光还是碎金般亮,可她坐在窗前,指尖总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绣纹——那是她在清水镇养出的习惯,如今却只剩空落落的重复。侍女端来的琼浆玉食,她只夹离自己最近的那口青菜,嚼了半天才咽下去;梳妆时木梳划过发间,她盯着铜镜里的人影,眼神能穿透镜面,飘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
玱玹来得勤了。有时拎着东海刚贡的活珊瑚,夜里能泛着柔红的光;有时讲西炎朝堂上的趣事,说哪个老臣又被顽童捉弄。小夭都听着,偶尔还会弯弯嘴角——可那笑太浅,连眼底的凉都盖不住,像蒙了层薄霜的花,看着鲜活,碰着却冷。
“小夭,你看这珊瑚,夜里能照着你看书。”玱玹把珊瑚摆到她手边,指尖想碰她的发,又悄悄收了回去。
小夭的目光在珊瑚上停了一瞬,轻声说:“很漂亮,多谢哥哥。”
客气得像隔着层纱。玱玹心里发闷,他宁愿她像上次那样哭着抓他的袖子,至少那样,她的心还是热的。可现在的小夭,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连呼吸都透着疏离,仿佛那个会在清水镇跟他抢糖吃的妹妹,真的跟着相柳走了。
皓翎王来看过她两次,坐在殿里没说话,只看着女儿日渐消瘦的侧脸,最后叹了口气——他活了这么久,早知道心药最难求,可小夭的心药,偏偏是这世间再也找不回的东西。
承
这日午后,殿外忽然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是阿念。她还是老样子,梳着俏皮的双环髻,手里攥着串刚摘的蜜橘,一进门就喊:“姐姐!”
可看清小夭的样子,阿念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她挨着小夭坐下,伸手碰了碰小夭的手,惊得缩了缩:“姐姐,你手怎么这么凉?你瘦了好多啊,是不是哥哥欺负你了?”
小夭摇摇头,拿起颗蜜橘剥着,指甲掐进橘瓣的薄皮里,甜汁沾在指尖:“没有,哥哥待我很好,就是近来总提不起劲。”
阿念开始叽叽喳喳说五神山的事:海边发现了会吐七彩泡泡的贝,她练剑时把剑鞘甩到了树上,差点砸到路过的灵鸟。小夭静静听着,偶尔“嗯”一声,直到阿念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小心翼翼地说:“姐姐,你别强撑了……你笑起来,比哭还让人难受。”
小夭剥橘的手顿了顿,指尖的甜汁慢慢洇开,凉得像水。
“我知道,你还想着那个相柳。”阿念的声音更轻了,像怕碰碎什么。
殿里的空气瞬间凝住。侍女们都垂着头,连呼吸都放得更轻。小夭没否认,也没激动,只是把剥好的橘瓣放到唇边,又慢慢放下:“人都没了,想又有什么用。”
“可你不能一直这样啊!”阿念急了,抓着她的胳膊,“父亲夜里都睡不着,哥哥也总盯着你的殿门发呆……”
话没说完,玱玹的脚步声就到了。他看见阿念,脸上先松了点笑意,可目光落到小夭身上,那笑意又淡了。阿念立刻跑过去,扯着他的袖子撒娇:“哥哥,你快想想办法!姐姐这样下去不行的!”
玱玹走到小夭面前,慢慢蹲下身,仰头看着她。他的眼神很软,软里却藏着点不容错辩的认真,甚至带着点恳求:“小夭,别再想过去了。我们成婚吧,我给你大荒最盛大的婚礼,以后每天都让你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转
“成婚”两个字,像颗小石子,砸进小夭死寂的心湖里。
她终于抬眼,好好看了看玱玹。他的鬓角比以前整齐了,身上的龙纹锦袍衬得他愈发有君王的样子,可那双眼睛里的期盼,和小时候想把最好的糖塞给她时,又有些像。
可她忽然觉得累。小时候被送去玉山,是被安排;后来认回皓翎王姬,是被安排;现在,连“开心”都要被安排。只有在清水镇当玟小六的时候,只有相柳陪着她骑马、看海、聊废话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活”的——可那个人,连痕迹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一股莫名的抗拒从心底冒出来,带着点倔强的疼。她不能就这么点头,不能就这么走进没有他的“安稳”里。哪怕他真的死了,她也想找个自己信的答案,不是别人告诉她的“没了”。
小夭慢慢站起身,避开玱玹伸过来的手。她的声音很平,却透着股不容动摇的坚决:“哥哥,我心很乱,成婚的事以后再说。我想一个人去藏书阁待待。”
说完,她没等玱玹回应,转身就往外走。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轻风,却像堵无形的墙,把玱玹所有的话都挡在了后面。玱玹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握成拳,指节泛白——他能给她所有东西,却偏偏拿不走她心里的那个人。
阿念看着他的脸色,小声叹:“哥哥,你别逼姐姐太紧了……”
藏书阁里满是旧书的味道,混着松墨的香。小夭屏退了所有人,沿着高耸的书架慢慢走。指尖拂过泛黄的书页,粗糙的纸边刮得指尖发痒。她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直到一行字猝不及防撞进眼里——“北冥有渊,其寒彻骨,名曰‘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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