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翻开户部送来的税册,纸页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她指尖划过江南八县的条目,眉头微皱。三成农户名册已空,田地荒芜,丁银却照常征收。她提笔写下批语:“人走田在,税反加于存者,此非养民,乃驱民也。”
次日清晨,她召见户部尚书。
“旧税以人头计,贫者生子不敢报,富者田连千亩却少缴赋。”她将册子推至案前,“即日起,拟‘摊丁入亩’试行之法,丁银并入田亩,按产征税。”
户部尚书低头不语。良久才道:“此法虽公,然豪族势力盘根错节,地方官多出自士绅之家,恐难推行。”
“难推行,不是不推行的理由。”她说,“三日内出方案,我亲自审定。”
乾清宫内,皇帝翻阅奏折,神色凝重。
“你可知此举会触动多少人家?”他抬头看向她,“直隶、河南两省试点,已是退让。若激起民变,如何收场?”
“民变不在减负之人,而在失利之族。”她取出一叠文书,“这是近三年各州逃亡农户统计,每增一丁银,便有百户离乡。百姓无路可走,才是祸乱之源。”
皇帝沉默片刻,又问:“先帝旧制,百年沿袭,岂能说改就改?”
她答:“先帝曾言,治国之道,在安小民。今小民不安,正是违背祖训。”
殿内寂静。窗外风掠过檐角,吹动案上纸张。
皇帝终于点头:“准你试点。若有差池,立刻叫停。”
圣旨下达当日,民间尚无动静,但朝中已有风声传出。不过三日,京城内外便悄然变化。
几家大商号突然抬高米价,街头流言四起,说新税一出,朝廷要抄没大户家产。有老儒在茶楼高声疾呼:“女子掌政,变更祖法,天下必乱!”
苏桐得知,未动声色。当夜,她亲签《验田查册令》,命钦差携清册赴直隶、河南,逐村丈量土地,登记实田。
告示贴出当日,河北某县乡绅聚众拦轿,称官府丈量用尺短了一寸,实为多征田亩。钦差未予理会,下令将带头者暂押,待核查后处置。
三日后,邸报刊发首例惩处:某李姓乡绅隐田三百亩,家中奴仆耕种却不入册,经查实,罚银千两,革去功名,其子不得参加秋闱。
消息传开,各地士绅收敛言行。但仍有不少人暗中对抗。有的将田产转至亲戚名下,有的贿赂里正篡改鱼鳞册,更有甚者,连夜烧毁地契,妄图混淆视听。
苏桐下令,凡举报隐田属实者,免其三年赋税;凡阻挠查田者,以抗旨论处,地方官同罪。
一个月后,第一批查验结果送入户部。直隶清出隐田十二万亩,河南新增登记田亩九万余顷。两省原报田数与实测相差近三成。
她召集户部官员,当堂核算新税额。
“五口之家,原缴丁银二两四钱,今按田亩计,仅需一两六钱,减负三成以上。”她指着数据,“而万亩以上田主,平均税额增加近倍。”
有人低声议论:“如此下去,谁还肯读书入仕?田越多,税越重。”
“朝廷收税,本就不该由穷人扛着。”她看着众人,“你们以为读书人就该免税?那百姓供你们读书,谁来供养他们?”
无人再言。
春初,户部刊布《新税则告示》,用白话详解新政,张贴至各州县市集、驿站、祠堂。
有老农蹲在告示前一字一句读完,回头对儿子说:“咱们家不用再躲了。”
邻村一位寡妇带着三个孩子回乡,重新认领荒地。她说:“以前生个娃就要愁丁银,如今只看地,我种多少,交多少,心里踏实。”
民间渐有“活命新政”之称。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未止。
某夜,户部衙门失火,一屋档案焚毁过半。守夜吏员称见有黑影翻墙而出,未能追及。
次日,苏桐亲赴现场。焦木横陈,残页飘落。她拾起一片烧剩的纸角,上面依稀可见“清河县”“田亩总数”字样。
她未说话,转身回府。当晚,新的查田令再次发出——此次范围扩大至山东、山西,且每地派遣双员,互为监督,所有清册副本须三日内送抵京师备份。
同时,她在御前奏请增设“税政巡查司”,专司稽查隐田、贪腐、舞弊,直属中枢,不受地方节制。
皇帝看完奏折,问:“你要设一个专门盯着地方官的衙门?”
“不是盯着他们。”她说,“是让百姓知道,有人替他们说话。”
皇帝沉吟许久,提笔批下“依议”。
数月后,新税制全面铺开。秋赋入库之时,户部呈上首批账目。
直隶税收比去年增加四成,河南增长三成五,而百姓投诉赋役过重的诉状,不足往年的十分之一。
苏桐坐在户部公房内,翻完最后一本报表,合上账册。窗外阳光照进屋中,落在桌边一叠新印的《税则问答》上。那是她命人编写的通俗读本,准备发往各县学堂,教孩童识字时也懂赋税之理。
一名小吏进来禀报:“山东巡抚送来回文,称境内已有七州主动申报隐田,共计五万三千余亩,愿补缴三年税款。”
她点头:“记入档册,减免滞纳金一半,以示鼓励。”
小吏退出。屋内安静下来。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宫墙。春风拂面,柳枝轻摆。
这时,门外脚步急促,一名兵部信使冲入院中,手中紧握战报,声音破风而来——
“西北急报!凉州守将扣押钦差,拒不受查,声称‘皇恩不到牧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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