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
安心几乎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魏殳沉重的身躯拖拽到水缸旁。
她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顾不上疲惫,她挣扎着爬起,按照魏殳昏迷前的指示,在水缸旁杂乱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灰色陶罐。
陶罐没有封口,里面装着大半罐颜色暗沉、散发着浓郁苦涩与淡淡腥气的药粉。
安心顾不上细究,连忙用瓢舀了清水,又手忙脚乱地撕下自己内衫相对干净的布条,浸湿后,回到魏殳身边。
看着他身上那些深可见骨、仍在渗血的伤口,安心的手抖得厉害。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忆着脑海中那些模糊的、似乎与生俱来的关于处理伤口的碎片记忆。
她先小心地用湿布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和泥土。
动作生涩,却异常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魏殳在昏迷中似乎也感受到了触碰,眉头紧锁,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清理完毕,她抓起一把灰色药粉,均匀地洒在那些狰狞的伤口上。
药粉触及皮肉,发出轻微的“滋滋”声,魏殳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额头上渗出更多冷汗。
安心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停下,只能用更轻的动作,将药粉压实。
然后用撕成的布条,一圈一圈,艰难地为他包扎。
肋下和肩头的伤口最深,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将布条缠绕固定好。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浑身脱力,几乎虚脱。
她瘫坐在魏殳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缠满布条的身体,心中充满了无助与担忧。这药……真的有用吗?
他流了那么多血……
夜色,在不知不觉中降临。后院没有灯火,只有清冷的月光洒落,勾勒出两人依偎的轮廓。
寂静中,只有魏殳微弱而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前堂偶尔传来的、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纸张摩擦声。
安心起初以为是风声,或者是老鼠。但那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奇怪的规律性,让她无法忽视。
她想起白天那个溜进来的小偷,想起魏殳严肃的叮嘱,心中警铃大作。
她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魏殳,咬了咬牙,捡起地上那把之前掉落的、带着锈迹的剪刀,紧紧握在手中,蹑手蹑脚地走向通往前堂的小门。
她将眼睛凑到门缝上,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月光透过铺门的缝隙,在前堂投下几道惨白的光柱。
借着这微弱的光线,安心看到了让她头皮发麻的一幕——
白天她剪好的、原本整齐排列在床沿的那几个红衣纸人,此刻,竟然全都……移动了位置!
它们不再是安静地躺着,而是散落在了前堂不同的角落!
有的靠在棺材边,有的躺在柜台下,还有一个,甚至就落在通往后院的这扇小门附近!
而且,这些纸人的姿态,也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之前那种僵硬的站立或平躺,而是呈现出一种……扭曲的、仿佛在挣扎或爬行的姿势!
那 个落在门附近的纸人,一只用红纸剪出的手,甚至向前伸着,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门板!
仿佛它们……活了过来!并且,想要进入后堂!
安心吓得浑身冰凉,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几乎在她撞到墙的同时,前堂那细微的纸张摩擦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安心屏住呼吸,心脏狂跳,死死盯着那扇门板,生怕下一刻就会有红色的纸片从门缝底下钻进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前堂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但她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冰冷的恶意,如同蛛丝般,依旧萦绕在门板之外,并未散去。
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她剪出的纸人会自己移动?是因为她吗?还是因为这铺子本身就有问题?
巨大的恐惧和疑惑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魏殳,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油然而生。
不行!不能害怕!魏殳伤成这样,如果这些东西闯进来……
她握紧了手中的剪刀,锈迹斑斑的刃口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这简陋的武器,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依仗。
她再次凑到门缝边,警惕地观察着。
那些纸人依旧散落在原地,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安心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她不敢离开,也不敢睡去,只能强打着精神,竖着耳朵,监听者前堂的动静,同时时刻关注着魏殳的状况。
后半夜,魏殳发起了高烧,身体滚烫,嘴唇干裂,开始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
“……安心……走……快走……”
“……锁片……平衡……”
“……不能……再失去……”
他的声音模糊不清,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安心听得心如刀绞,只能不停地用湿布擦拭他的额头和脖颈,试图为他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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