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长老枯瘦的脸上肌肉抽搐,强压着滔天的怒火,冷冷道:“不劳少城主费心!奇儿自有老夫照料!”
“最好如此。”赵括嗤笑一声,目光如同跗骨之蛆般在杨奇身上扫过,带着赤裸裸的贪婪,最后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杨雪,“雪儿,记住你的身份和本少的话!好好…‘照顾’他!” 他特意加重了“照顾”二字,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说完,赵括再次转身,玄色身影带着一众黑甲护卫,扬长而去,只留下冰冷的余音在回廊中回荡。
赵括离去,那沉重的压力似乎减轻了一丝,但回廊中的气氛却更加凝滞。
杨雪依旧低着头,站在阴影里,单薄的身影显得无比孤独和无助。她的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无声地啜泣。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看向杨振长老搀扶下那个始终没有抬头、没有睁眼的身影。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想道歉,想解释…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更深的绝望和苦涩,堵在了喉咙里。
她想起了赵括冰冷的警告,想起了自己选择的攀附之路,想起了家族可能的覆灭结局…巨大的恐惧和自保的本能,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对杨奇的复杂情绪和那微不足道的愧疚。
恐惧自保如潮涌,淹没愧疚与微衷。
攀附之路已难返,家族覆灭在眼中。
千言万语喉中哽,化作苦涩绝望浓。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带着无尽悲凉和认命般的绝望,最后看了一眼杨奇那染血的、毫无回应的背影。然后,她猛地转过身,提起裙裾,如同逃离瘟疫般,飞快地跑开了!月白的衣裙在回廊的阴影中一闪而逝,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属于少女的幽香,很快便被秋风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素影转身疾如风,裙裾翻飞匿影踪。
幽香一缕随风逝,怯懦退缩路不同!
杨雪…退缩了。
在赵括的威压和自身恐惧的驱使下,她选择了彻底沉默,选择了逃离,选择了自保。她放弃了最后一丝与杨奇沟通、或许能减轻一丝内心负罪感的机会,也彻底掐灭了杨家内部可能存在的、最后一点脆弱的、基于同族之情的联系。
*雪儿退缩影无踪,怯懦自保绝微衷。
同族情谊风中烛,至此彻底化虚空!
杨振长老看着杨雪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怀中依旧毫无反应的杨奇,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凉。他搀扶着杨奇,终于走到了听涛阁紧闭的院门前。
门前,四名气息彪悍、眼神冷漠的黑甲亲卫如同门神般矗立。其中一名小队长模样的护卫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伸手拦住:“杨振长老留步。少城主有令,听涛阁已成禁地,除杨奇本人外,任何人不得擅入!尤其…是您!” 他的目光带着警惕,显然赵括对杨振这位唯一真心维护杨奇的长老,防备最深。
“放屁!”杨振长老须发戟张,怒目圆睁,“奇儿伤重至此,需要人照顾!更需要疗伤丹药!老夫必须进去!”
“职责所在!请长老莫要为难我等!”黑甲小队长寸步不让,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语气冰冷强硬。他身后的三名护卫也同时踏前一步,气息隐隐相连,形成合围之势!
气氛瞬间再次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杨奇那一直低垂的头颅,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那紧闭的双眼,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露出的眼瞳,不再是之前的冰封死寂,而是充满了血丝,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
他极其轻微地、幅度几乎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嘴唇翕动,用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却清晰传入杨振长老耳中的气声说道:“…振…长老…回…去…”
杨振长老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杨奇:“奇儿!你…”
“我…自己…可以…”杨奇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封锁…听涛阁…任何人…不得…打扰…包括…您…”
**血眸微睁露疲惫,气声决绝破重围:**
**“振老…回去…我自持…封锁听涛…莫相随!”**
杨振长老看着杨奇眼中那片近乎虚无的平静下隐藏的、如同火山爆发前压抑到极致的意志,老眼瞬间湿润了。他明白了杨奇的意思。这听涛阁,将成为他一个人的战场,一个人的囚笼,一个人的…向死而生之地!他不希望任何人,尤其是关心他的人,再被卷入这必死的漩涡!他要独自承担这血契的枷锁,独自面对这绝望的深渊!
“好…好…”杨振长老的声音带着哽咽和巨大的痛惜,他重重点头,枯瘦的手掌极其轻柔地、却又无比沉重地拍了拍杨奇的肩膀,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和祝福传递过去,“奇儿…保重!老夫…会守住库房!会…等你出来!”
他不再看那些黑甲护卫,小心翼翼地将杨奇搀扶到院门前,让他靠坐在冰冷的石阶上,然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杨奇苍白染血的脸庞,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心里。最终,老者猛地一转身,枯瘦的身影带着决绝和悲壮,大步流星地朝着家族库房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挺直如枪,带着一种守护最后希望的孤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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