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锅炉房爬出来时,刘斌的膝盖还在抖。雪片子往脖子里钻,凉得他一缩,衣领湿了一圈,水顺着脊梁往下爬。他没动,就站在那儿,像根冻僵的桩子。
那扇门悬在地眼上头,半飘在空中,金线勾的边,模模糊糊,像老书页上快褪掉的画符。风从门缝里吹出来,一股墨竹味——清,带点苦,混着旧纸的霉气。这味儿他认得。醒来的那天,也是这味儿。青石板冷得硌骨头,岩缝漏下一缕月光,照在翻开的残卷上,字是红的,还在动,像虫子爬。
两处地脉早就接上了。不是碰巧,不是偶然。他不是回来,是被拉回来的。百年前那根线就缠上了他,现在,收钩了。
左眼一跳,金丝颤了颤,像是谁在背后扯了一下。脑子里浮出那行字,血写的,笔画全是断骨头拼的,一股子烂诗的味儿:“后世有逆者,名刘斌,诗成之日,门将再启。”
不是预言,是咒。也是叫他。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里什么都没了。他知道,自己就是那个“逆者”——逆命,逆律,逆千年规矩。
没回头。身后是锅炉房塌下来的铁架子,锈得像灰,踩上去“咔”一声,轻得像踩碎了枯枝。他往前走,脚印一深一浅,每踩一下,地底就震一下,像在应他,又像在拦他。地心那些睡着的诗,正因为他走近,慢慢醒了。像一头老兽,在梦里翻了个身。他们等的不是门开,是“逆者”来。是那个敢拿凡人骨头,撞诗道天规的人。现在,他来了。
古籍修复中心底下,祭坛前,大荒之门开始裂。青铜井口张着,黑雾翻腾,古字从里面冒出来,又沉下去,像溺死的魂。那八个字——“引九幽诗魂,启大荒之门”——在雾里忽明忽暗,笔画渗血,每划一下,像割开一层皮。空气打皱,现实和记忆的边烧起来了,焦了,卷了,露出后面黑洞洞的空。
他看见七天前自己倒下的样子——实验室里,手指刚碰上《大荒残谱》,像被雷劈中,七窍冒血,诗脉倒着走,整个人瘫下去,像根断了的木偶。他也看见百年前刑场上的自己,锁链缠身,白袍染红,喉咙碎了,诗骨一节节断。那天,他被九道诏令钉死在石板上,就因为写了一首“逆诗”——“天不语,诗当言;官不公,必当斩”。
记忆一刀刀割进来。百年前的疼、恨、憋屈,全涌进脑子。他快撑不住了,意识像风里的一点火,快灭了。
就在这时候,左臂那道疤裂了。从肘到指尖,老伤,说是小时候被古书划的。可这次裂开的不是皮,是更里面的东西——诗脉的封印。黑血往外涌,稠得像墨,顺着手指滴到地上,砸出暗红的点。他咬着牙,用手指蘸血,在掌心画那个字——“逆”。血烫,像烙铁贴肉,疼得他脑子炸开,硬生生把自己从回忆里拽回来。
睁开眼,瞳孔里映着井口的黑雾,也映着自己发抖的手指。他低头,看掌心还没干的血字,低声念了一句没写完的诗:
“我在今世写下你的名字……”
声音不大,却像凿子,硬生生在空中凿出一条光路。诗音到哪儿,空气就扭成一线微光,细得像丝,通向门心。那光随时能断,却扛着他全部的魂。
他抬脚,跨进裂口。
一黑,再亮,已经不在现代了。
夕阳红得像血,照着一座塌了的宫城。柱子歪着,碑石碎了一地,风卷着灰在街巷里打转,像鬼在说话。这是大荒朝最后一天,是他被押上刑场的那天。可这回,他站在城楼上,披着破黑袍,脚下是塌墙,头顶是血天。他看见另一个“自己”被拖出天牢——披头散发,满脸是血,手脚都断了,头还抬着,眼睛亮得吓人。
刘斌站在城楼,心口发凉。他知道,那是他的影子——百年前死前那股不甘化出来的,不信命,不信诗清白,只信血债血偿。那是他没烧完的火,是诗骨断时最后蹦出的火星。
影子忽然抬头,眼神穿过时空,直盯他。
“你来干啥?”声音从四面八方来,带着古调,像钟在山谷里响,“来看我再死一遍?”
刘斌没答。他闭眼,把掌心那点青焰按进胸口。火顺着筋走,五脏烧起来,肺像炭,心像开水。疼,让他清醒。他知道,不拿疼当锚,意识会被影子吞了。
他开口,用现代诗砸古律:
“你写的诗是墓碑,我写的诗是火种。”
话落,裂隙里的诗灰轰地烧起来,变作星火乱飞。那些飘着的古字,本来规规矩矩,平仄分明,现在全乱了,像琴弦崩断。影子脚上的锁链,裂了,一道,又一道。
影子怒吼,抬手一指,吟出古诗:“血染白袍终不悔,孤臣孽子岂求生!”诗句变剑,青光炸出,直刺刘斌心口——诗道的审判,以律为刀,以韵为锋,专杀逆者。
刘斌不躲,反手抽出脊背那根金线。那是诗脉,从尾椎通到头顶,连着大荒的根。他拿它当笔,在空中划:
“我不是你的回声,我是你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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