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少钦脸色瞬间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他指着沈砚,气得说不出话:“你……你敢污蔑我干爹?”
“我只是问事实。”沈砚寸步不让,“你若不是仗着曹公公,为何敢在琼林宴上如此放肆?你若心中无鬼,为何怕人提及曹公公?”
他句句引经据典,字字诛心,既站在法理之上,又戳中了曹少钦的软肋。水榭另一侧,周廷玉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沈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化为深沉的忧虑。
“好个沈砚!”赵恒突然开口,慢悠悠地走过来,拍了拍曹少钦的肩,“少钦兄,别跟这种酸儒一般见识。有些人啊,读了几本书,就觉得自己懂天高地厚了,殊不知这京城的水,深着呢。”
他话里带刺,明着劝曹少钦,实则是警告沈砚:你一个寒门子弟,也敢跟勋贵硬碰硬?
沈砚没看赵恒,只盯着曹少钦的手:“曹千户,还不松手?”
曹少钦被沈砚怼得下不来台,又被赵恒一激,怒火中烧,猛地甩开林清漪的手,林清漪踉跄着后退几步,被沈砚伸手扶住。曹少钦指着沈砚的鼻子,恶狠狠地说:“姓沈的,你给老子等着!咱们走着瞧!”
说罢,他狠狠瞪了沈砚一眼,甩袖怒气冲冲地走了。赵恒嗤笑一声,瞥了沈砚一眼,也跟着走了。
一场闹剧落幕,琼林苑里却再没了先前的热闹。众人看沈砚的眼神复杂,有敬佩,有同情,更多的却是“这小子完了”的惋惜。林清漪站稳身子,对着沈砚福了一礼,声音微哑:“多谢沈兄。”
沈砚摇摇头:“举手之劳,林小姐不必多礼。”他转过身,想坐回原位,却见周廷玉正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无奈。
他心头一沉,隐约知道,自己这一步,或许踏错了。可再看林清漪泛红的眼眶,想起曹少钦嚣张的嘴脸,他又觉得,即便重来一次,他还是会站出来。
只是他没料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三日后,一道圣旨突兀地送达沈砚租住的小院。
传旨的太监面无表情,尖着嗓子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科进士沈砚,席间狂悖犯上,藐视朝廷礼法,不堪重用。着即褫夺翰林院庶吉士资格,贬为西南云崖县县令,七品,即刻赴任,不得延误。钦此。”
“云崖县”三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沈砚的耳朵里。
他曾在地方志上见过这个名字——帝国西南边陲,接壤蛮族,山高路险,瘴气弥漫,十年间换了七任县令,不是病死就是被蛮族所杀,当地百姓称其为“鬼见愁”。这哪里是贬官?这分明是流放,是要让他死在那里!
他知道,这是曹吉祥的报复。
传旨太监宣读完,皮笑肉不笑地说:“沈大人,接旨吧。朝廷有令,今日就得动身,可别让咱家等着。”
沈砚沉默地跪下,叩首,接过那道明黄的圣旨。圣旨轻飘飘的,却压得他肩膀发颤。
没有辩解,没有申诉。他知道,在曹吉祥的权势面前,任何辩解都是徒劳。
收拾行囊时,他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还有那本翻得卷了边的《论语》。最后,他从怀里摸出那枚羊脂玉佩——恩师所赠,象征着清流风骨的玉佩。
他握紧玉佩,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想起琼林宴上的意气风发,想起恩师的期许,想起自己曾坚信的“公道”,心中像有团火在烧,烧得他眼眶发烫。
可随即,那团火又熄灭了,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烬。
他抬起手,望向窗外——远处,皇城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金碧辉煌,却也冰冷刺骨。
“啪!”
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小院里格外清晰。
掌心的羊脂玉佩,竟被他生生捏碎了。
碎玉的棱角划破掌心,渗出血珠,混着玉屑,硌得他生疼。
沈砚缓缓松开手,看着掌心的碎玉和血迹,眼中最后一丝少年人的理想主义彻底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云崖县是吗?
曹吉祥,曹少钦,赵恒……
他记住了。
今日之辱,今日之贬,他日,他必百倍奉还。
沈砚转身,背起简单的行囊,没有回头,一步步走出了京城的城门。
前路漫漫,瘴气弥漫,可他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那只流血的手掌,在袖中紧紧攥成了拳。
心有猛虎,已悄然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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