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下午,徐令娴都在朱允熥身边打转,反反复复就是那一句话,如同老和尚念经:
“殿下,你带我一起去耽罗岛罢,好不好?”
朱允熥听得耳朵发麻,无奈道:
“徐大千金!你莫要再胡闹了,那就不是女子该去的地方。当初高煦与济熿要去,都费了好大周折。荒岛野海,风急日烈,连饮口干净水都艰难……”
“我不怕。”
“怕不怕,由不得你。”他转过身,正色道:
“皇祖父不会准,父王不会准,岳父岳母更不会准。朝中那些御史的笔、言官的嘴,你挡得住么?”
徐令娴一步不退,只望着他眼睛:“你别管他们。我只问殿下一句:你愿不愿带我去?”
朱允熥被她缠得有些心烦:“这根本不是愿不愿的事!你怎么就听不明白?”
“殿下只需答我,”她目光澄澈,执拗得惊人,“愿,还是不愿?”
朱允熥心头蓦地一软,终是叹了口气:“……愿。可光我愿,有何用?”
“有用。”徐令娴眼里倏地亮起光来,“只要你愿,我便一定要去。任谁拦,我都要去。”
“何苦呢?”他皱起眉头,“那地方又苦又险,更会招来无数非议——”
徐令娴声音突然轻了,“因为殿下前十五年,没人陪着。往后每一天,我都要陪着你。殿下去哪儿,我便跟到哪儿。”
朱允熥声音微哽:“你莫说傻话。我是皇太孙,终究长在南京。去耽罗不过三两月的事,至多…也不过半年八个月。”
徐令娴轻轻哼了一声:“一会说三两月,一会说半年八个月——薛仁贵当年也是这般哄王宝钏的,结果一去便是十八年。”
朱允熥怔住了,在殿中缓缓踱了几步,摇了摇头说道:
“阿鸢,这不是赌气的事。我怕我一时心软,答应了你,往后一生,你都活在旁人的指点与非议里。三个月之内,我必定回来。”
徐令娴静静望着他:
“殿下,人生苦短,世事无常。当年太子殿下与常娘娘,也是天下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太子殿下那般爱重常娘娘,又怎会料得到……”
朱允熥如遭雷击,蓦地僵在原地,是啊,今晚躺在床上,怎么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看到太阳升起?
人不是终有一死,而是随时会死。死亡来临时,并不会提前发个通知。
他突然觉得,自己远没有徐令娴通透,更没有徐令娴果敢,不禁暗自惭愧。
次日,正是新妇归宁之日。
天还未亮透,魏国公府内外已是灯火通明。
正门大开,红毡一路铺到街口,檐下新悬的彩绸在晨风中轻扬。
府中管事仆役皆着新衣,屏息静立在两侧。
辰时正,远远传来净街的锣响与整齐的步履声。
一队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缇骑,当先而至,肃清街道,随后是举着龙旗、伞盖、金瓜钺斧的仪仗,沉默而威严地次第排开。
刻着东宫徽记的朱轮华盖车,在八匹雪白骏马的牵引下,稳稳停在了府门前。
车帘掀起,朱允熥率先下车。
他今日头戴翼善冠,身着赤色蟠龙圆领袍,腰束玉带,虽面容犹带少年的清俊,通身的威仪却已令人不敢直视。
他转过身,朝车内伸出手。
一只纤手轻轻搭在他腕上,徐令娴低头探身而出。
她今日妆扮得格外隆重,头戴珠翠九龙四凤冠,身着真红大袖衫,深青色的霞帔上,金丝银线绣成的鸾凤栩栩如生,行动间环佩轻响,端庄华美不可方物。
以徐辉祖为首的徐家男丁,早已在门外跪迎。
朱允熥上前一步,虚扶道:“魏国公请起,今日归宁,只叙家礼,不必拘泥国礼。”
话虽如此,该行的礼数却一丝未减。徐辉祖领着子侄辈行了礼,这才将朱允熥与徐令娴迎入府中。
穿过庭院,来到正堂,徐家女眷已按品妆扮,候在那里。徐令娴的目光,瞬间落在了母亲身上。
短短三日,于魏国公夫人而言,竟似隔了三秋。她依礼下拜,眼角却已湿润。
待朱允熥再次命免礼,她起了身,眼神便再也离不开女儿。徐令娴亦望向母亲,眼底微红。
“快,快近前让娘瞧瞧。”国公夫人待徐令娴走近,一把拉住女儿的手,上下仔细打量,口中不住低语,“宫中起居可还习惯?夜里睡得安稳么?”
徐令娴轻声道:“娘,我一切都好。”
一旁,徐妙云笑吟吟地走上前来。朱允熥走过来见了礼,叙起了家常。
不多时,盛大的归宁宴开席。正厅里摆开十数桌,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
宴至中途,徐令娴暂时离席更衣。穿过回廊,她刚要步入往日的小院,却见母亲已等在门边。
国公夫人挥退左右,拉着女儿的手快步走进内室。门一关,她脸上强撑的从容笑意便褪去了。
“阿鸢,你老实告诉娘,在东宫这三日,究竟如何?吕娘娘待你怎样?皇太孙他,待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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