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掺了水的牛奶。
稀稀拉拉糊在市儿童医院ICU走廊的塑料椅上。
赵一多瘫在上面。
后背的“金属502”裂了缝。
血混着组织液。
把裴星若那件借来的警服内衬。
染成了抽象派油画。
“嘶……”他稍微动了下。
感觉肠子在和脊椎讨论分家协议。
裴星若靠在对面墙。
脸色白得像ICU的墙。
眼神却像手术刀。
刮着赵一多后背那片狼藉。
“贾政的‘无菌速干胶’。”她声音哑得厉害，“保质期过了吧？”
“没过！”赵一多龇牙咧嘴，“顶多……粘性打八折！”
他试着挺直腰板。
“咔吧。”
疑似某块骨头在抗议。
“省点力气。”裴星若闭上眼，“小满的生物电刚稳在安全阈值。”
她捏着眉心。
疲惫几乎要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走廊尽头。
电梯“叮”一声。
像投进死水潭的石子。
一个穿着白大褂。
眼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的男人。
推着辆装满试管的小车。
脚步轻得像猫。
朝ICU门口蹭过来。
胸牌写着：【检验科 · 吴用】。
赵一多眼皮都没抬。
“吴大夫。”他声音懒洋洋，“抽血啊？”
吴用推眼镜的手顿了下。
“例行检测。”他声音平板无波，“重症患儿，需要密切监控各项指标。”
他拿出采血针。
针尖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目标明确。
直指监护室门。
裴星若睁开眼。
没说话。
眼神像冰锥。
扎在吴用拿针的手上。
“监控指标？”赵一多突然嗤笑一声。
他艰难地挪了下屁股。
塑料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监控到需要抽三管血？”
他伸出三根手指。
晃了晃。
“知道的以为是验血。”
“不知道的……”他咧嘴，露出带血的牙花，“还以为您搁这儿攒毛血旺呢？”
吴用的脸皮抽搐了一下。
“这是标准流程。”他坚持。
“流程？”赵一多猛地一拍椅子扶手！
“咚！”
吓得推车上的试管跳集体舞。
“老子闺女刚充上电！虚着呢！”
他指着吴用的鼻子。
唾沫星子差点喷对方镜片上。
“你这一管子下去！”
“抽走的不是血！”
“是电费！是老子的医保额度！”
“懂？！”
裴星若嘴角似乎往上牵了零点一毫米。
又压了下去。
“吴医生。”她开口，声音冷得能冻住试管，“检测报告，直接发我邮箱。”
语气不容置疑。
“裴总……”吴用还想挣扎。
“听不懂人话？”赵一多撑着椅子扶手。
摇摇晃晃站起来。
像个刚拼凑好的破烂机器人。
后背的“抽象画”又开始渗色。
他逼近一步。
带着一身硝烟血汗混合的煞气。
“还是……”
他眯起眼。
盯着吴用白大褂领口。
一点几乎看不见的。
星海集团荆棘量子云暗纹。
“你们星海检验科……”
“改行当吸血鬼了？”
吴用喉结滚动。
推着车。
默默后退两步。
“我……我去请示下主任。”他转身。
溜得比中了枪的兔子还快。
走廊暂时安静。
只有消毒水的味道。
顽固地往鼻子里钻。
“演技太差。”裴星若看着吴用消失的方向。
“不如你。”赵一多重新瘫回椅子。
“彼此。”
沉默。
像粘稠的胶水。
糊在两人之间。
只有监护仪规律的“嘀嘀”声。
透过门缝。
微弱地传出来。
“那个……”赵一多清了清嗓子。
声音干得像砂纸。
“医药费……”
他挠了挠后脑勺。
那里粘着几根枯草。
“回头……我让老贾焊点废铁卖了还你？”
裴星若没看他。
目光落在ICU的门上。
“不用。”
“哦。”
“算你医保卡里。”
“……行。”
又是一阵沉默。
比刚才更尴尬。
“那个……火箭弹……”赵一多试图找补。
“嗯。”
“救护车……”
“炸了。”
“孙二娘……”
“美团账号保住了。”
“哦……”
赵一多抓耳挠腮。
感觉比单挑一个加强连还累。
他偷瞄裴星若。
晨光勾勒着她清冷的侧脸。
睫毛很长。
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咳……”他再次开口。
“谢了……”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嗯？”
裴星若终于转过头。
眼神带着点探究。
“谢什么？”
“就……”赵一多眼神飘忽，“车……弹射……挺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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