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寒冬如期而至,凛冽的朔风卷着雪沫,日夜不停地扑打着抗联根据地的每一顶帐篷、每一间木屋。大地封冻,山河寂寥,连平日里最聒噪的寒鸦也缩在巢中,不愿出声。这是一年中最难熬的季节,也是一年中敌我双方往往暂缓军事行动、休养生息的时节。然而,在这片看似平静的白色世界之下,一股冰冷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林晚秋坐在通讯帐篷里,面前摊开着连日来截获并破译的日军密电。油灯的光芒在她苍白而专注的脸上跳跃,映出她眼底深处一丝越来越浓重的不安。纤细的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发出规律却沉闷的嗒嗒声,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她面前的几份电文,来源不同,编码方式也略有差异,但其内容却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共同点——日军对根据地的内部情况了解得过于细致了。一份电文中提到了三处新建互助组的具体村落名称和大致户数;另一份则准确标注了通讯队近期频繁使用的两个备用联络点的大致方位;甚至有一份电文,隐晦地提及了指挥部旁新增设的隐蔽岗哨换班的大致时间!
这些信息,绝非外部侦察所能获取。它们属于根据地的核心机密,知晓范围严格控制在极少数高层干部和相关负责人员之中。
“这绝不是巧合……”林晚秋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她抬起眼,看向刚刚掀帘进来的杨靖宇和陈青山,将摊开的电文推了过去,语气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司令员,青山,你们看。鬼子对我们的内部情况,知道得太多了,太具体了。”
杨靖宇接过电文,陈青山也忍着左臂的疼痛凑近。帐篷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和三人沉重压抑的呼吸声。杨靖宇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行字,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陈青山的眉头也死死拧成了一个疙瘩,眼中寒光闪烁。
“我们的内部……混进了老鼠。”杨靖宇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他没有用疑问句,而是肯定的陈述。多年的斗争经验告诉他,这种程度的泄密,绝非疏漏,只能是背叛。
“必须立刻进行秘密排查!绝不能打草惊蛇!”杨靖宇当即立断,目光锐利地扫过陈青山和林晚秋,“青山,你负责暗中排查所有能接触到军事部署和外围警戒信息的战士、民兵,特别是近期新加入的人员。晚秋,你负责排查通讯队、后勤以及能接触到内部文件的所有人员,务必谨慎。何秀兰那边,由她负责排查卫生队和与各村联络的百姓骨干。记住,范围要控制,动作要隐秘,没有确凿证据前,绝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同志!”
命令悄无声息地执行下去。原本就因寒冬而略显沉寂的根据地,表面上一切如常,暗地里却展开了一场无声的甄别与较量。信任与怀疑在每个人心头微妙地交织,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气氛在空气中弥漫。
陈青山凭借其过人的观察力和记忆力,开始梳理近期人员流动和言行细节。他注意到,后勤队里一个叫王二的士兵,有些异常。王二是大约一个多月前,由外围民兵护送来的,自称是黑石峪的猎户,家被鬼子烧了,亲人遇害,孤身一人逃出来投奔抗联。审查时口供没什么大纰漏,加上当时急需人手,就被安排进了后勤队。
但陈青山几次无意中发现,王二似乎对指挥部、通讯帐篷这些核心区域的地形和岗哨设置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他总借故在附近徘徊,眼神躲闪,暗中观察。而且,他说话时偶尔带出的极细微的口音特点,让陈青山隐隐觉得耳熟——似乎与林晚秋破译的某份密电中提及的敌方“联络员”可能的籍贯特征有某种吻合。
陈青山没有声张,而是将情况秘密汇报给杨靖宇。两人商议后,决定设一个局。
第二天,陈青山故意在指挥部里,当着几位干部(其中包含需要排查的对象)的面,声音略高地与杨靖宇讨论“因应敌情变化,将于三日后午夜,将核心通讯站暂时转移至后山鹰嘴洞”的“绝密计划”。杨靖宇则配合地强调“此事关乎根据地存亡,必须绝对保密”。
消息放出后,林晚秋的通讯队加强了对所有异常信号的监听,特别是夜间。赵老根也派出最得力的猎户,秘密监视后山鹰嘴洞附近的动静。
第一夜,平静无事。
第二夜,依旧寂静。
到了第三夜,也是“计划”中预定转移的前夜,凌晨时分,负责监听的王小草突然捕捉到一个极其微弱、一闪即逝的陌生信号源,方位大致指向后山!几乎同时,埋伏在鹰嘴洞附近的猎户也发回暗号——一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接近,在一棵老松树下摸索着什么!
“收网!”杨靖宇接到报告,眼中寒光一闪。
陈青山亲自带着几名身手矫健的战士,如夜豹般扑向后山。果然,在距离鹰嘴洞不远的那棵老松树下,王二正手忙脚乱地将一个小型发报机往雪地里埋藏!他被突然出现的火把和枪口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裤裆瞬间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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