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后的松林里，三十名矿工出身的士兵围成一圈，围着一盏昏黄的防风灯笼。灯笼的光照在他们满是煤灰的脸上，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紧张与期待。
“都听清楚了！”石奎用炭笔在地面上画着坑道示意图，他的手指粗短有力，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黑色矿粉，“棱堡中层炮台的炮眼间距是五丈，我们的坑道必须挖成‘之’字形，每段长三丈，转弯处留三尺宽的暗室。这样既能避开炮眼的直射，又能防止清军从炮眼里往下灌火油！”
矿工营的副统领周大锤（周大牛的弟弟，曾在徐州煤矿做过“掌子面”）凑过来，指着图纸上的标记：“奎哥，这段山体是青冈岩夹杂黄土，硬度够，但容易塌方。得用‘木支护’，每挖一尺就打一排木桩，用荆条编筐填碎石护住顶壁。”
“没错。”石奎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黄色的硝化甘油晶体，“王爷给了二十斤硝化甘油，做成十个地雷，每个装两斤。引爆用导火索，燃速一尺半一刻钟，到时候埋在棱堡内层营垒的墙角下，炸它个底朝天！”
一名年轻矿工举手：“奎哥，坑道挖多深？万一挖到地下水怎么办？”
“深五丈！”石奎用炭笔在地面画了条横线，“根据赵刚将军的地形图，凤凰山后这片是古河道淤积层，五丈以下就是岩石层，不会有水。每天挖两丈，三天就能挖到棱堡底下！”
子时三刻，坑道挖掘正式开始。
矿工们两人一组，一人用短柄镐刨土，一人用竹筐运土。坑道口用树枝和茅草掩盖，外面还撒了一层松针，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石奎亲自下到坑道里，用“水平仪”（用铜盆盛水，放入浮标测量）校准方向，确保坑道始终朝着棱堡内层营垒的西北角延伸——那里是角楼的死角，清军防守相对薄弱。
第一天进展顺利。矿工们挖了整整一夜，前进了三丈。坑道内狭窄低矮，只能弯腰前行，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腐叶的气味。周大锤在坑道壁上钉下一排木桩，用荆条筐装满碎石顶住顶板，防止塌方。
第二天中午，意外发生了。
“不好！塌方了！”一名矿工突然大喊。众人抬头一看，坑道顶部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松动，带着泥土“哗啦”一声砸了下来，堵住了坑道的三分之一。
石奎脸色煞白，他冲过去用肩膀顶住摇摇欲坠的顶板，对身边的矿工喊道：“快！用千斤顶顶住石头！其他人去取备用木桩！”
千斤顶是从蒸汽船上拆下来的小型液压装置，矿工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塞进塌方处。随着“吱呀”一声，千斤顶顶住了巨石，暂时稳住了局面。但清理碎石花了整整两个时辰，当天的挖掘进度几乎为零。
“奎哥，要不……改挖直线？”一名矿工提议，“直线近，两天就能到。”
石奎瞪了他一眼：“直线？清军炮眼能看见坑道口的影子！‘之’字形虽然慢，但能保命！今天塌方是意外，明天小心点，肯定能赶上！”
第三天凌晨，坑道终于挖到了棱堡内层营垒的正下方。
石奎趴在坑道尽头，用耳朵贴着地面倾听——上面传来清军士兵的脚步声和打哈欠的声音，偶尔还有军官的呵斥声。他用匕首在地面划了个十字，标记出角楼墙角的位置：“就在这里埋地雷！硝化甘油怕震，得用湿棉絮裹三层，再埋进石缝里！”
地雷的制作由周大牛生前教过的化工兵负责。他们将硝化甘油晶体溶解在酒精里，加入少量锯末增加粘性，灌进用生铁铸成的圆桶里，桶盖上留个小孔插导火索。每个地雷重二十斤，足够炸塌半堵石墙。
“导火索接好了吗？”石奎检查着地雷的导火索，导火索从坑道一直延伸到外面的松林里，用湿土掩盖。
“接好了！”化工兵回答，“燃速一尺半一刻钟，现在点燃，一刻钟后爆炸。”
石奎点了点头，对周大锤说：“你带两个人留在坑道里，听到爆炸声就立刻撤回。其他人跟我出去，准备接应后续进攻。”
寅时三刻，导火索被点燃。
橘红色的火星沿着导火索缓缓燃烧，发出“嘶嘶”的轻响。石奎带着矿工们退出坑道，用树枝掩盖好洞口，然后躲进松林里，屏住呼吸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突然，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像是远处有马车经过。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大地剧烈颤抖，松林里的树叶簌簌落下。
“炸了！炸了！”一名矿工兴奋地大喊。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凤凰山棱堡的内层营垒西北角腾起一团巨大的烟尘，碎石和砖块如雨点般落下。烟尘散去后，可以清楚地看到，原本高耸的角楼已经坍塌了一半，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缺口处还冒着黑烟。
“快！报告昊王！”石奎抓起地上的信号弹，对着天空发射。红色的信号弹划破夜空，在杭州城的上空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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