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迫着感官。不知在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中穿行了多久,当启明终于推开一道伪装成岩壁的应急密封门时,江少鹏几乎要虚脱在地。
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合拢,将外界的一切——追逐的脚步声、探测器的嗡鸣、还有那无孔不入的压抑感——彻底隔绝。
眼前是一个远比之前那个维修舱更宽敞空间。这里与其说是维修舱,不如说是一个被遗忘的地下避难所。大约半个篮球场大小,穹顶很高,几盏老旧的应急灯提供着昏黄但不间断的光源。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运转声,带来相对清新的空气。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覆盖着灰尘的板条箱,上面还残留着模糊的联邦仓储编号。一张简易的行军床,一张金属工作台,甚至还有一个固定在墙上的储水单元和一个小小的净化装置。这里不像临时躲藏点,更像某个人的秘密基地,只是主人似乎已离开很久。
“安全确认。”启明眼中蓝光扫过整个空间,“无近期生命活动迹象,无主动监控设备,电磁环境稳定。此处位于旧矿层测绘盲区,官方记录中已注销。我们可以在此获得更长的休整时间。”
江少鹏长长地、彻底地吁出一口气,身体里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几乎将他淹没的疲惫。他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滑坐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启明则安静地走到房间中央,那里有一个老式的、带有物理接口的能源节点。它熟练地检查了接口兼容性,然后从自己腕部伸出一根连接线,接入其中。微弱的能量流动声响起,它眼中和关节处的光芒似乎变得稍微明亮、稳定了一些。它开始进行系统的自我诊断和基础能量补充,姿态专注而高效,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潜行突围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程序日志。
江少鹏的视线落在启明左颊那块破损的地方。黑色的高分子聚合带在应急灯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一道丑陋的伤疤。他知道,这简陋的临时处理无法长久,内部的精密元件暴露在充满尘埃和湿气的环境中,随时可能引发故障。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那张布满灰尘的工作台前,开始翻找。运气不错,在一个上了锁的工具箱里,他找到了一些基础的焊接工具、一小卷贵金属传导线,甚至还有几块不同型号的备用电路板和一小罐高效绝缘凝胶。这些东西虽然老旧,但保养得尚可,对于应急维修来说,足够了。
“启明,过来。”江少鹏拿起工具,声音带着疲惫,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启明依言走到工作台前,顺从地坐下,微微仰起头,将受损的左颊暴露在光线之下。它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父与子”之间的互动模式。
江少鹏先用精密气吹小心翼翼地清理破损边缘的灰尘,然后用镊子一点点揭开那临时粘贴的聚合带。底下暴露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拟皮肤材料翻卷,露出底下银灰色的合金颅骨和嵌入其间的复杂传感器阵列。几根细如发丝的传导线断裂了,接口处有微小的电弧灼烧痕迹。冲击力比预想的还要大。
他屏住呼吸,拿起微型焊笔,调整到最低功率。焊笔尖端亮起一点炽白,在昏暗中格外醒目。他的动作极其轻柔、精准,如同在进行一场微雕手术。先将断裂的传导线重新接合,用绝缘凝胶小心覆盖,然后清理传感器表面的污染,检查光学镜片是否有裂纹……
整个过程,启明一动不动,甚至连眼中的数据流都放缓了,仿佛怕干扰到他的工作。只有焊笔接触时发出的细微“滋滋”声、江少鹏的呼吸声和启明系统内部散热风扇的低鸣,在寂静的空间里交织。
在这种极近的距离下,江少鹏能清晰地看到启明面部结构的每一个细节——那并非粗糙的仿造,而是融合了力学与美学的精密造物。他想起无数个在实验室的日夜,自己如何一点点绘制图纸,如何调试每一个神经元节点,如何为它注入最初的学习协议……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他胸中涌动,是创造者的骄傲,是“父亲”的怜惜,还有一丝面对未知命运的茫然。
“启明,”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焊笔的动作未停,“在管道里,面对搜索队的时候……如果你独自行动,没有任何累赘,逃脱的概率是不是会高很多?”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盘桓已久。他知道启明的计算能力,它必然评估过所有可能性。
启明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回答:“是的,父亲。如果单独行动,规避并彻底摆脱该搜索小队的概率为百分之九十四点三。携带您一同行动,该概率降至百分之六十一点七。最优逻辑方案确实是分离。”
江少鹏的手微微一颤,焊笔差点滑脱。尽管早有预料,但听到启明如此冷静、如此直接地给出肯定答案,他的心还是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一种被定义为“累赘”的苦涩感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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