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老先生是读书人？”杨帆在他对面坐下，随意地问道。
“不敢称读书人，只是…只是早年读过几本圣贤书，识得几个字罢了。”贾诩低着头，谦卑地回答。
“哦？”杨帆拿起桌上那块从山神庙找到的木牌，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木桌上，“那老先生可认得此物？”
贾诩看到木牌，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恨意，但立刻又被恐惧掩盖。他噗通一声又滑下凳子，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堡主明鉴！小老儿与那黑云寨有血海深仇啊！我…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便是被这刁贵所害，家中仅有的几亩薄田和藏书也被他们抢掠一空，老伴儿…老伴儿也因此郁郁而终……小老儿孤身一人，侥幸逃脱，流落至此，只想…只想寻机报仇，奈何人微力薄……”
他涕泪交加，诉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情真意切，不似作伪。
杨帆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让他起来。等他哭声稍歇，才缓缓开口：“报仇，凭你一己之力，无异于以卵击石。即便我狼牙堡，前日虽歼其一队，亦不过是暂挫其锋，黑云寨势大，仍是心腹之患。”
贾诩抬起泪眼，似乎从杨帆的话中听出了些什么，他犹豫了一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地说道：“堡主…堡主所言极是。那黑云寨寨主刘黑闼，性情暴戾，有勇无谋，其势虽大，却非铁板一块。其下几个头目，如掌管钱粮的赵三，与掌管刑罚的孙三大不合，时常为资源分配争执。若能…若能善加利用其内部矛盾，或许…或许可寻得破绽……”
他这番话声音不高，甚至还有些结巴，但内容却让杨帆心中一震！内部矛盾！这正是光羽的情报网目前还未能深入触及的层面！这老书生看似怯懦，竟能一针见血地点出关键！
杨帆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哦？依老先生之见，该如何利用？”
贾诩见杨帆没有斥责，反而追问，胆子似乎稍大了些，但依旧保持着谦卑的姿态，低眉顺眼地说：“小老儿…小老儿只是胡乱猜测。譬如，可散布流言，称赵三中饱私囊，克扣孙三部下的赏赐；或…或可伪装成孙三的人，劫掠一批原本要分配给赵三的物资……此等小计，登不得大雅之堂，让堡主见笑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每一个字都透着阴狠与毒辣，直指人性弱点。这绝非一个普通落魄书生能有的见识！
杨帆深深地看了贾诩一眼，此人外表落魄怯懦，言谈举止卑微到了尘埃里，但偶露的锋芒却如毒蛇吐信，精准而致命。他就像一颗被尘土掩盖的明珠，或者说，一柄藏在破旧剑鞘中的淬毒匕首。
“老先生过谦了。”杨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再次亲手将他扶起，“先生大才，流落荒野，实乃明珠蒙尘。若先生不弃，我狼牙堡愿为先生提供栖身之所。不敢说锦衣玉食，但必以礼相待，让先生能安心治学，施展所长。至于报仇之事，”杨帆语气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杨帆在此向先生保证，黑云寨，必亡！届时，先生可亲见仇寇授首！”
贾诩身体微震，抬起头，第一次正视杨帆的眼睛。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只有悍勇的流民头领，而是一个目光深邃、胸怀韬略、并且懂得尊重和利用“知识”的潜在雄主。那浑浊的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权衡与认同悄然闪过。
他再次躬身，这一次，少了几分惶恐，多了几分郑重：“蒙堡主不弃，贾诩……愿效犬马之劳。”
杨帆心中一定。他知道，狼牙堡终于迎来了第一位真正的，或许能在未来搅动风云的文臣谋士。虽然这第一步迈得小心翼翼，双方都还在试探和观察，但一个全新的篇章，已然就此揭开。
他唤来亲卫，吩咐道：“带贾先生下去，安排一间干净的住所，供应热水饭食，再找两身合体的衣物。从今日起，贾先生便是我狼牙堡的座上宾，不可怠慢。”
看着贾诩千恩万谢、跟着亲卫离去的佝偻背影，杨帆的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的黑云寨标记。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刘黑闼，你的噩梦，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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