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金匣现世
布达拉宫的地窖弥漫着酥油与铁锈混合的气味,石壁上的酥油灯将影子拉得颀长,像无数双垂落的手。王玄策扶着蒋师仁的臂膀踏过最后级石阶时,目光立刻被悬在半空的鎏金匣攫住——那匣子三尺见方,四角镶着绿松石,匣面密密麻麻刻满《心经》,梵文与汉文交错缠绕,像是两条缠斗的金蛇。
“正使你看,”蒋师仁的陌刀在掌心转了半圈,刀背指向匣面最显眼的段落,“‘照见五蕴皆空’这行字,刻得比别处深。”他话音未落,王玄策断足的伤口突然刺痒,刚结痂的残端渗出细密血珠,竟挣脱布料束缚,像有生命般飘向金匣。
血珠精准落在“空”字中央,那朱砂般的笔画突然亮起。整段“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的经文开始逆旋,梵文与汉文如流水般剥离重组,在匣面织出幅吐蕃地图——逻些城的宫墙、雅鲁藏布江的弯道、泥婆罗的雪山,甚至连布达拉宫地窖的位置,都用颗赤珠标出。
“是公主的手笔。”王玄策盯着地图上的赤珠,金铁趾尖在石地上划出火星。三年前护送文成公主入藏的使团里,有位老工匠曾说过,公主善用经文藏舆图,尤其爱在“空”字里藏关键标记。此刻血珠在“空”字上晕开,地图的边缘突然浮现排小字:“非伤血不能见,非唐骨不能开。”
蒋师仁的陌刀已蓄势待发。刀刃劈向金匣锁孔的刹那,空气突然凝滞,仿佛撞上堵无形的墙。“铛”的巨响震得地窖落灰,刀刃竟从中断裂,半截刀尖弹向石壁,火花溅在酥油灯上,映得匣面的经文忽明忽暗。
“锁眼有古怪。”蒋师仁接住断刀,喉结滚了滚。他凑近细看,那菱形的锁孔竟与王玄策断足的残端形状分毫不差,内侧隐约可见齿轮转动,齿纹上錾着极小的字:“贞观十五年御制”。那年正是文成公主入藏的年份,蒋师仁突然想起父亲的日记——当年太宗皇帝曾命工部造过批特殊锁具,钥匙竟是用人骨仿制品做的。
王玄策的断足伤口又开始渗血。这次的血珠不再飘向经文,而是顺着金匣的棱角流淌,在匣底积成小小的血洼。他摸向怀中的铜佛残核,那东西正发烫,像是要挣脱布料的束缚。果然,残核突然飞出,佛血凝成的金斑在匣面灼烧,焦痕渐渐显露出个“唐”字,笔画间还缠着几缕血丝。
“这是……”蒋师仁看着“唐”字内侧渗出的黑色黏液,突然握紧半截陌刀。黏液滴落在地的瞬间,竟化作几片黄金面具的残片——与之前黄金祭司戴的面具材质相同,边缘的裂痕还留着刀劈的痕迹,显然是被蒋师仁的链子刀击碎的那副。
“阿罗那顺的爪牙,竟伸进了布达拉宫。”王玄策的声音带着寒意。他看着那些面具残片在血洼里蠕动,像是在重组,突然用金铁趾尖踩了上去。残片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化作黑烟消散,空气中却留下股甜腻的气味——是中天竺特有的迷药,当年使团覆灭时,他曾在驿馆闻到过同样的味道。
金匣的齿轮突然转动,“贞观十五年御制”的字样渐渐隐去,露出底下的梵文:“非唐骨不启,非佛血不开。”王玄策的断足在石上敲出闷响,血珠顺着金铁趾尖滴落,在地面拼出个残缺的“足”字。他想起文成公主贝叶上的话,突然明白这金匣的锁孔,原是为他的断足准备的。
蒋师仁将半截陌刀插进石缝,扶着王玄策靠近金匣。匣面的吐蕃地图仍在发光,赤珠标记的地窖位置旁,多出行新的小字:“匣内有借兵符,亦有生死劫。”这行字刚显,铜佛残核突然炸裂,佛血溅在匣面的“空”字上,那段逆旋的经文重新组合,这次显露出的不是地图,而是二十八名使团弟兄的名字,每个名字都被血线连着中天竺的城池。
“正使,您的伤……”蒋师仁注意到王玄策的断足在颤抖,金铁外壳下的玉骨隐隐作痛。他看着匣面的锁眼,突然单膝跪地,用刀背敲了敲地面:“属下愿为正使试锁。”王玄策却按住他的肩,金铁趾尖离锁孔只有寸许:“校尉忘了?这锁是贞观十五年造的,那时你还没出生呢。”
金匣的齿轮转得更快,梵汉双文的《心经》开始发烫。“照见五蕴皆空”的“空”字突然凹陷,形成个与断足残端完全契合的凹槽,边缘的经文化作细小的倒钩,像是在等待血肉的触碰。王玄策的断足伤口渗出新鲜的血,这次的血珠不再飘向别处,而是顺着金匣的棱角,缓缓流向那个致命的锁孔。
蒋师仁握紧半截陌刀,视线扫过地窖的阴影。石壁上的酥油灯突然灭了半数,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金匣现世的刹那,真正的考验才刚刚拉开序幕——那锁眼里的齿轮,既刻着贞观十五年的荣光,也藏着足以让借兵大计功亏一篑的机关。
王玄策的金铁趾尖停在锁孔前,血珠在凹槽里积成小小的血池。他看着匣面的“唐”字,突然想起使团弟兄们临死前的脸,想起老通事张诚紧抱的符节,想起蒋师仁父亲留在陌刀上的字迹。金匣的齿轮发出“咔嗒”轻响,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而王玄策的断足,已准备好踏入那个专为它打造的锁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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