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武昌城外的血土已渐被新草覆盖,焦黑的木梁残骸在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一场噩梦的余烬。昔日尸横遍野的战场早已清理干净,只有偶尔从土里翻出的断刃残甲,还在无声诉说着那场惨烈的战争。黑风军与太平军的士兵们并肩而行,不分彼此,他们一同掩埋战友,一同为阵亡者焚香祭奠,也一同在那块新立的石碑前默哀。碑上“1855年武昌战死将士之墓”九字,由王九击亲笔题写,笔锋刚劲,力透石背,仿佛将整场战争的重量都刻进了石头里。
这十日,是休整,也是告别。
王九击与石达开几乎日日对坐于武昌城头。两人一个身着玄黑王袍,一个披着黄色绣龙袍,一个来自巴蜀山野,一个起于金田烽火,本是天南地北,却因时势相逢,竟如故友重逢,谈兵论政,论天下大势,论百姓疾苦,谈得深了,连韦俊也常在一旁静听不语。
“川王,”石达开望着远处江面,轻声道,“你我皆非为一己之私而起兵。你剪辫易帜,为的是挣脱清廷枷锁,还汉人以尊严;我太平天国,为的是均田免赋,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虽道不同,然志同归——皆是要掀翻这腐朽江山,重开天地。”
王九击点头,饮下一口粗茶,茶汤浑浊,却甘冽入喉。“翼王说得极是。我黑风军只求川中百姓能安居乐业。如今湘军主力溃败,湖北空虚,你我若是相争,徒耗元气,反倒让清廷有了喘息之机。不如各安其地,共抗大敌。”
石达开闻言,朗声一笑:“好一个‘各安其地,共抗大敌’!川王胸襟,远超常人。我部自当东返天京,助天王解天京之围;你黑风军取湖北西部,亦是实至名归。他日若需援手,只需一纸书信,我必亲率大军,再与川王并肩作战!”
两人击掌为誓,盟约就此定下。
三日后,太平军开始东返。石达开亲率主力先行,韦俊留下与两千老兵与六千新募之兵驻守湖北东部,以控要道。临行前,韦俊策马至黑风军大营,将一柄镶铁缅刀赠予王九击:“此刀随我征战十余年,斩敌无数。今日赠于川王,愿川王持此刀,斩尽天下不平事。”
王九击接过,郑重抱拳:“此刀我必珍藏,待天下太平之日,再还于将军。”
韦俊大笑,转身离去,马蹄踏过青石板,渐行渐远,终没入晨雾之中。
与此同时,黑风军也开始西返。
德安府至成都的官道上,玄黑洪流再次滚滚西行。只是这一次,队伍中少了三万雄兵的锋锐之气。
王九击骑在马上,走得很慢。他不再像出征时那般意气风发,而是时常勒马回望,目光扫过身后沉默的队伍。他知道,这支军队已不再是当初那支只为求生而战的土匪之军,而是一支真正有了信念、有了魂魄的铁血之师。他们剪去了辫子,也剪去了奴性;他们踏碎了湘军的堡垒,也踏出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大哥,”王九波策马靠近,声音低沉,“将士们都很累,但没人抱怨。他们说,只要能活着回成都,见家人一面,便是死了也甘心。”
王九击缓缓点头,目光落在前方一名背着阵亡兄弟遗物的年轻士兵身上。那士兵步履蹒跚,却始终挺直腰背,仿佛肩上扛的不是遗物,而是整个黑风军的尊严。
“传令下去,”王九击沉声道,“每日行军不超过三十里,每十里设一处歇脚点,供伤兵休憩。
王九波应声而去。
行军途中,沈庭渊常与王九击并马而行。他曾是清军将门之后,如今却成了黑风军的将军,身份之变,恍如隔世。
“川王,”沈庭渊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忽然道,“这一战,我们虽胜,但也暴露了诸多不足。湘军虽败,却非乌合之众,其阵法、纪律、士气,皆远超绿营。我军若想真正立足天下,光靠火器与勇猛,远远不够。”
王九击点头:“你说得对。我已命成都锻造厂加紧研制新式火炮,同时准备在成都府设立军校,招募少年,教授兵法、算学、地理,培养新式军官。黑风军不能再靠一时之勇,而要靠制度、靠人才,才能长久。”
沈庭渊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川王有此远见,黑风军必能成大事。”
王大力则依旧赤裸着上身,背上伤疤纵横,像是一幅战功的图腾。他骑在马上,时不时回头看看后面的队伍,眼神复杂。
“川王,”他忽然开口,“我这些兄弟,都是跟着我从四川一路杀出来的。他们不怕死,可我怕……怕他们死得不明不白。你说,咱们这仗,到底是为了啥?”
王九击勒马,望着他,声音低沉而坚定:“为了不再让人踩在我们头上,为了让我们自己能决定自己的命,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不必再留辫子、不必再跪着说话。这,就是咱们打这一仗的意义。”
王大力沉默良久,忽然咧嘴一笑,眼中竟有泪光:“好,那我王大力,就跟着你,一直打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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