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暗涌·育嗣与夜奔)
雍正二年秋至冬,圆明园至紫禁城。
圆明园东北角,一处临近“北远山村”的僻静殿宇,较之妃嫔们居住的湖光山色区域,显得格外冷清荒凉。这里便是四阿哥弘历的居所。
皇帝厌弃其母,连带着对这个儿子也甚为不喜,几乎从不召见,份例用度虽不敢明面克扣,但内务府那起子奴才最会看人下菜碟,送来的东西总差着一等,伺候的宫人也多是老弱惫懒之辈。
这日,弘历正于窗前临帖,小太监通传:“阿哥,苏公公来了。”
弘历笔下未停,只淡淡道:“哪个苏公公?”皇阿玛身边的苏培盛自然不会来他这里。
“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绘春姑姑陪着一位面生的公公来的,说是姓苏。”
弘历心中一动,放下笔。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来的确是绘春,她身后跟着一位四十余岁、面容精干、眼神沉稳的太监。
“给四阿哥请安。”绘秋行礼,笑容得体,“皇后娘娘惦记阿哥学问,特让奴婢送来些新进的笔墨纸砚,并几册孤本古籍。”她示意身后小太监将东西奉上,皆是上品。
接着,她引见那位太监:“这位是苏公公,早年曾在南书房伺候过先帝爷,学问是极好的。娘娘知阿哥勤勉,特请了苏公公来,往后每月来几次,看看阿哥的功课,若有所惑,也可请教一二。”
那苏公公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礼:“奴才苏垣,见过四阿哥。”
弘历看着那些远超份例的用品,再看着这位气度不凡的“师傅”,心中惊疑不定。皇后娘娘……为何突然对他如此关照?我猜的是正确的,暗中点拨和照顾我的果然是皇后娘娘…
绘春似看出他的疑虑,微笑道:“娘娘说,阿哥是皇上的血脉,尊贵的皇阿哥,学问教养是顶要紧的。皇上日理万机,一时顾不到也是有的,但心里必然是看重阿哥的。否则,为何一年里大多时候都在圆明园?让阿哥常住园中,岂非正是为了方便皇上时时考较垂询?阿哥需得拿出皇阿哥的气度来,莫要因一时境遇而失了格局。”
一番话,既抬高了弘历,又解释了皇帝的“冷落”,更暗示了未来的可能性,说得滴水不漏。
弘历何等聪慧,立刻领会其中深意。他压下心中激荡,郑重行礼:“儿臣谢皇后娘娘恩典,定不负娘娘期望,勤学不辍。”
自此,苏垣每月秘密前来指导弘历学问,宜修亦时常通过绘春过问其起居,暗中补足其份例,更以皇后之尊,悄然震慑了下人,使其不敢再怠慢。弘历处境悄然改善,心中对这位“皇额娘”的感激与依赖日益加深。
一月后,安陵容于碧桐书院产下一子,序齿为六阿哥。
皇帝子嗣不丰,中年再得一子,大喜过望,亲自为其取名“弘曕”,赏赐如流水般送入碧桐书院,并晋安陵容为安嫔。
喜气洋洋之中,皇后的旨意随后而至:六阿哥年幼,需得精心抚育。安嫔初次生产,经验或有不足。特旨,六阿哥交由安嫔与敬妃共同抚养,移居敬妃所居之“绛雪轩”。
旨意一下,众人皆明。这是皇后既要抬举安陵容,又要分其哺育之功,更借此将六阿哥置于更为稳妥之人手中。敬妃冯若昭性情端稳,无子无宠,得此恩典,自是感激涕零,对皇后更是死心塌地。
安陵容初闻旨意,心中闪过一丝失落,但旋即想到皇后娘娘必有其深意,且能得敬妃姐姐相助,于孩子亦是好事,便也欣然领旨。
绛雪轩内,敬妃对六阿哥视如己出,呵护备至。安陵容亦常伴左右,二人一同照料婴孩,倒也相处融洽,时常可见她们抱着孩子在院中晒太阳,低语轻笑,场面温馨。后宫之中,难得见如此平和景象。
然而,这份温馨并未持续多久。这日,安陵容被单独传召至万方安和殿。
殿内不似往日温暖,透着几分清冷。宜修坐于上首,神色平静,手中捻着一串碧玉念珠。
“安嫔近日与敬妃一同抚养六阿哥,辛苦了。”宜修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安陵容忙道:“臣妾不辛苦,敬妃姐姐照顾得极为周到,臣妾感激娘娘恩典。”
“恩典?”宜修指尖一顿,目光倏地抬起,落在安陵容脸上,冷冽如冰,“本宫给你的恩典,是让你用来心生嫉妒,暗中出手,险些毁了太后圣寿礼的吗?”
安陵容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臣妾……臣妾没有……”
“没有?”宜修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压力,“绣坊那个多嘴的管事姑姑,还需要本宫叫她来与你对质吗?你当日‘好心’提醒她看顾小宫女,真是无意之举?”
安陵容抖如筛糠,冷汗涔涔而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没想到皇后娘娘早已洞悉一切!当时她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想给甄嬛添点堵,并未真想造成多大后果……
“臣妾知罪!臣妾鬼迷心窍!求娘娘恕罪!”她以头触地,泣不成声,“臣妾再也不敢了!求娘娘……求娘娘别厌弃臣妾……”她最怕的,不是惩罚,而是皇后娘娘从此不再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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