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淮的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窗外的桃花开得正艳,几片花瓣随风飘落在窗棂上。陶侍春坐在床边的绣墩上,手中捧着一本诗集,轻声念道:
“桃花溪,桃花水,桃花女儿美如水。春风吹得人心醉,谁怜女儿泪双垂?”
念到一半,她突然合上了书本,发出一声轻叹。
方仲淮睁开微闭的双眼,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怎么不念了?”
“整日念这首诗,你不烦,我都念烦了。”陶侍春将诗集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指尖轻轻划过书脊。
方仲淮轻咳两声,嘴角却扬起一抹笑意:“若是烦了,不如换一首普希金的《致恰达耶夫》?”
“啐!”陶侍春轻啐一声,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想得倒美!”
“哈哈哈,”方仲淮的笑声中带着几分虚弱,“美的是你啊。在省城谁人不知陶公子的大名?艺专里才学不凡的女才子,画技堪比吴道子,书法不输王羲之。只可惜...”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只可惜如今公子变娘子,深院之中消磨壮志。陪着我这个病秧子,长吁短叹到何时?”
陶侍春望着窗外飘落的桃花,幽幽道:“就算我有出头之日,那阿绣怎么办?”
“阿绣?”方仲淮挑了挑眉,“你倒是很关心她。”
“那是自然。”陶侍春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是我的...我的...”她突然语塞,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你说这算什么?我们明明是好姐妹,现在却弄得姐妹不像姐妹,婆媳不像婆媳!”
方仲淮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还不简单?只要你生下我方家的小少爷,你们这辈子都是婆媳了。”
“呸!”陶侍春猛地站起身,衣袂翻飞,“就凭你?”她绕着床榻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方仲淮,“正面看像个死人幌子,侧面看像个棺材穰子,后面看更像个痨病秧子,还想生下麟儿继承宗祠?”
方仲淮被这番话呛得连连咳嗽,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办法...咳咳...总是人想出来的。”
“想什么?怎么想?”陶侍春停下脚步,狐疑地看着他。
方仲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就要看你自己了。你总不会愿意看着阿绣跟着二师兄过日子吧?”
陶侍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懂非懂。她转身端起桌上的药碗,试了试温度:“药不烫了,这是从汉阳进的高丽参,一两银子一两呢。”
“放着吧,我待会儿再喝。”方仲淮摆摆手,忽然正色道,“方大少爷,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
陶侍春深吸一口气:“我劝你还是把大烟戒了吧。”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你才二十出头,正值青春年华,却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何不戒了大烟,重新做人?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我愿意帮你。”
方仲淮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风雨半生,早已沉沦。这大烟...才是我的知己。”他望着窗外的桃花,声音飘忽,“改是改不掉了。不过...”他转头看向陶侍春,眼中浮现出一丝温暖,“能听你这省城才女念诗,于我已经是天大的福分。诗文入耳,如百鸟入林,我...别无他求了。”
陶侍春望着他消瘦的面容,心中百味杂陈。她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方仲淮已经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陶公子?女才子?”她自嘲地笑了笑,声音低不可闻,“如今不过是个笼中鸟罢了。”
她轻轻为方仲淮掖好被角,望着他病中困倦的面容,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怜惜。这个被大烟摧毁的年轻人,又何尝不是命运的玩物?
正当她出神之际,阿芸红着眼睛走了进来。
“阿芸?”陶侍春惊讶道,“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阿芸慌忙擦了擦眼泪:“没、没事,少奶奶。”
“还说没事?”陶侍春上前抬起她的脸,“眼泪都还挂在脸上呢。是不是老太太又骂你了?”
阿芸叹了口气:“老太太倒没骂我,她骂的是...是阿绣。”
“什么?”陶侍春脸色骤变,“我都躲着不去见阿绣了,她还要欺负阿绣?”
“谁说不是呢!”阿芸压低声音,“少奶奶,阿绣自小命苦,无父无母,做了这望郎女本就艰难,府里上下还处处为难她。老太太嫌她整日愁眉不展,说她是丧门星;下人们笑她与狗配了亲,说什么狗男狗女...”
陶侍春气得浑身发抖:“他们还说什么?”
阿芸犹豫了一下:“老太太还说...若是少奶奶再不诞下子嗣,就要把大黄剥皮炖了。阿绣说大黄与她有情义,不愿看它遭此厄运。说着说着就哭了,直喊死去的娘亲...”
陶侍春听得心如刀绞,从发间取下一支珠花递给阿芸:“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阿绣,这个给你。”
阿芸连连摆手:“这怎么行?我与阿绣本就是好姐妹...”
“不要?那我收回了。”陶侍春作势要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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