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落时,林家老宅的屋檐下已挂满了腌好的腊味,风吹过,腊肠与腊肉的香气混着松木的熏味,在雪雾里漫出老远。书墨正踩着板凳,往窗台上摆新做的冻疮膏,瓷瓶是书砚特意烧制的,瓶身上刻着片小小的雪花,像极北冰原的缩影。
“这膏里加了玄冰髓的粉末,”她对来取药的老婆婆说,“晚上睡前抹,比往年的方子更润。”老婆婆的手冻得开裂,书墨又多塞了个暖手炉——是林宇轩用桃木做的,炉身刻着五灵图案,里面灌着热水,暖得能焐热整颗心。
木工坊里,书砚正赶制一批木碗,木料是阿风从后山伐的老楠木,质地温润。“西域商队的人说,他们那儿的孩子用陶碗,容易摔碎,”他拿着砂纸打磨碗沿,“这木碗结实,摔不烂。”
林宇轩坐在旁边,给木碗上蜂蜡,指尖划过碗底的纹路——那是他教书砚刻的,是林家老宅的轮廓,屋檐下还刻着只小燕,像阿风箭杆上的那只。“这样,他们用碗时,就像捧着咱们的院子。”
阿风从镇上回来,背上的竹篓里装着些炭火,还有个布包,里面是给孩子们买的糖人。“供销社新到的糖人,”他把糖人分给书墨和小石头,“有五灵物的样子,你们看这赤火晶,像不像真的在发光?”
小石头举着糖人跑向医馆,林逸尘正在给炭炉上的药罐添药材,罐里炖着当归羊肉汤,是给镇上的教书先生准备的——先生早年在西北教书,落下了风湿的毛病。“这汤要炖到肉烂,”他对小石头说,“就像当年在黑风口,咱们守着封印,得有耐心才能守住。”
雪下得紧了,院外的石板路积了层薄雪,书墨和小石头在院里堆雪人,雪人头上戴着书砚做的小斗笠,手里举着块木牌,刻着“冬安”二字。西域商队的小少主从驿站赶来,怀里抱着个锦盒,冻得鼻尖通红:“林姨,这是西域的雪莲,能治风湿!”
锦盒打开,雪莲的清香混着雪气漫开来,林逸尘小心地收进药柜:“正好给先生加进汤里,多谢你们想着。”
守岁夜,众人围坐在炭炉边,锅里煮着西域的奶疙瘩和江南的年糕,甜香混着奶香在屋里弥漫。书砚拿出新刻的年历木牌,十二块木牌串成一串,每块都刻着不同的节气故事:立春的桃花,清明的艾草,冬至的雪……
“这块除夕的,我刻了咱们一家人。”书砚指着最后一块木牌,上面是六个小小的人影,围着炭炉,屋檐下还挂着灯笼,“像不像现在?”
书墨拿起木牌,眼眶微微发热:“像!等明年,再刻上西域的孩子。”
林萱看着跳动的炉火,炉光映在每个人脸上,暖融融的。她想起很多年前的冬夜,父亲也是这样守在炉边,给她讲五灵物的故事,那时她不懂守护的意义,如今才明白,所谓守护,不过是有人为你添炭,有人与你围炉,有人把你的冷暖,放在心上。
炭炉上的年糕煮得软糯,书墨给每个人盛了一碗,上面撒着西域的葡萄干。小石头吃得满嘴甜,含糊道:“明年,我要学刻木牌,刻个最大的,挂在院门口。”
阿风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好,我教你劈木头。”
林宇轩往炉里添了块炭:“等开春,咱们再种些葡萄,让藤爬满院门。”
林逸尘点头:“我再开辟块药圃,种些西域的草药,让书墨学着配新方子。”
林萱望着他们,忽然觉得,这寒冬里的暖意,比任何五灵物的光芒都要珍贵。那些曾用生命换来的太平,如今化作了灶膛里的火,碗里的甜,身边的人,在岁月里静静流淌,温暖而绵长。
雪还在下,落在院中的桃树上,像开了一树梨花。屋檐下的灯笼亮着,映得雪地发红,像块温暖的锦缎。林萱知道,这故事还在继续,在每一声欢笑里,每一次相守里,每一个平凡却踏实的日子里,直到永远。
就像这炉火,只要有人添柴,就永远不会熄灭;就像这人间,只要有人守护,就永远温暖如春。
雪停后的清晨,阳光把雪地照得发亮。书墨踩着积雪去医馆,檐角的冰棱折射出七彩的光,像极了落星坡的星辰砂。她推开医馆的门,见林逸尘正对着药柜发呆,柜上摆着个新做的木盒,里面是西域送来的雪莲,花瓣上还沾着细碎的冰晶。
“先生,这雪莲要怎么炮制?”书墨放下药篮,里面是刚从后院采的积雪草,叶片上的雪还没化。
林逸尘拿起雪莲,指尖抚过花瓣:“要先用水浸,再用炭火烘,像极北的玄冰髓那样,经得住寒,也耐得住暖。”他忽然笑了,“当年在极北,你堂叔就是这样,把冻僵的手埋进雪堆,再凑到篝火边烤,说这样才够韧。”
书墨的脸微微发烫,她知道先生说的堂叔,是书砚的父亲,那位在黑风口牺牲的银鹰堂武士。她拿起纸笔,认真记下炮制方法,字迹里带着几分当年林萱的影子。
木工坊里,书砚正给木碗刻最后一遍花纹。阿风蹲在旁边,用砂纸打磨碗底,把“林家老宅”四个字磨得温润。“西域的孩子用这碗吃饭时,”阿风低声道,“就像坐在咱们院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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